“是……是大野治長串通德川內府拉前田利長下水的!為的就是趁加賀大納言病逝,收服前田家的勢力……”
不知是為了轉嫁矛盾好讓自己脫身,還是迫於壓力不得不坦白從寬,走投無路的增田長盛竟爆出了一個炸裂的訊息,
“你……!你不要血口噴人,汙衊我和內府大人!”
大野治長像是被打了一記悶棍,一時間語無倫次了起來,而增田則鐵了心要把這個將自己推到風口浪尖的家夥一併拉下水,
“是你說的……為了安撫德川家,可以替他除掉前田家這個威脅……後來阿松夫人被迫成為人質,你說可以藉此機會迫使和阿松夫人關系親密的寧寧夫人遷出西之丸,好讓內府大人進駐大版……”
“我可沒說過這種話!”
這場狗咬狗的戲碼讓原本的審判變成了一出鬧劇,圍觀的群眾有的開始咒罵這群構陷忠良的狗官,有的則朝審判臺丟石子,還有的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事情已經完全超出了掌控……再審下去別說是大阪方,連遠在江戶的德川家康也要被揭得只剩底褲了。
德川家康這棵毒草,其根須早已深深紮進豐臣內部,若要連根拔起,或許會動搖到豐臣本家的根基。然而,若不清除幹淨,就算鏟掉土壤表面的草,針對豐臣家的威脅還會源源不斷地生長出來。
現在,這棵毒草的根須所牽扯的東西也漸漸浮出了地表。
將澱殿和眾人隔開的簾幕被緩緩開啟了。
那是大阪的百姓第一次見到這位太閣寵妃的模樣。
這位身姿優雅的貴夫人高昂著頭,如同一隻昂首闊步的金雀走向了審判臺,而身邊的大藏卿局則宣讀了秀賴公,實則是澱殿的命令。
石田治部官複原職,北政所可以回到西之丸居住,家康刺殺事件中誣告前田利長的罪魁禍首增田長盛,還有在秀次案中和他一樣知道冤情,卻用舊案牽連三成的前田玄以、片桐且元都被進行革職處理。
相比之下,暗通內府的大野治長僅僅被予以禁足謹慎這種不痛不癢的處罰。
這種明顯是在避重就輕的做法顯然引起了不滿,就算對背叛自己的奉行眾恨之入骨,三成也知道,如今這兩人不過是被拿來頂了罪。
三成本欲反駁,卻被大藏卿局頂著一張臭臉怒斥道:“你們已經贏了,你和北政所已經得到了各自想要的東西,你們還想怎樣?”
是啊……他們贏了。
他們贏了每一場戰鬥。
不論是關原之戰,還是眼前這場審判。
明明贏得了每一場戰鬥……他們卻一次又一次地被當成敗者,當成佞臣。
這些荒誕而醜陋的事實讓他發現,他拼盡全力所保護的本家……果然從一開始就已經背叛了他。
紛飛的大雪冷徹骨髓。強烈的窒息感令三成一時間近乎陷入一片黑暗中。
一時間,他的眼前閃過了在關原堅守不退,直至死亡的將士;中彈後依舊捂著傷口支援自己的左近;拖著病體去往南宮山遊說毛利的刑部;戰前不知犧牲了什麼東西才為秀家換來最高指揮權的行長;就算眾叛親離也要為了太閣和秀賴繼續反抗德川內府的秀家……
還有那個跨越時空改變自己命運的人……
他們拼死血戰,不是為了這樣一個結果。
“別灰心……我會重新進駐西之丸。這樣以來……這裡至少會有一個可以被你當成家的地方。”
寧寧柔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和煦的笑意如同冬日的暖陽般令人安心。
“可是,倘若如此……”
倘若如此,世人想必會繼續謠傳那些北政所和澱殿宮鬥的閑話吧。
對此,寧寧毫不在意地笑了。
“你這孩子總是試圖自己背負起所有的東西,但是啊……豐臣家,從來就不是一個人的豐臣家。不要再說什麼自己所作的一切不會牽連到本家的話傻了哦。
放心地去做想做的事吧……我和市松會在此……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