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莉亞的臉泛起一絲微紅,但她並不打算在上帝面前撒謊。她握住胸前的十字架,認真地答道:“是的。”
“那你必然也明白,前方是戰場。”
“我明白……我會在我擅長的領域裡保護你們。就像你們用擅長的方式來保護我一樣。”
女兒的回答讓行長無言反駁。
雖是養女……但她簡直和自己太像了。
這場被後世成為“宇喜多騷動”的動亂是繼七將襲擊三成事件後又一次透過兵變為德川家康掃除異己的陰謀。
兩次的手段,連同挑唆的方式都極其相似。
七將襲擊事件利用的是豐臣家文治派與武斷派的矛盾,而德川內府在宇喜多騷亂中利用的亦是宇喜多家的內部矛盾。
宇喜多家的重臣長船紀伊守突然離奇病死,隨後,反長船派的浮田左京亮得勢,一上臺就大肆迫害長船派。長船派中最遭嫉恨的中村次郎兵衛是秀家之妻豪姬從孃家前田家帶來的家臣,他逃往大坂希望尋求秀家的庇護。
不依不饒的左京亮氣勢洶洶的來到大坂要求主公秀家交出中村次郎兵衛,秀家經過一系列談判,最終對中村次郎兵衛進行流放,允許他回到前田家。然而即便已經對中村次郎兵衛進行放逐,浮田左京亮仍不滿這個處置,他糾集戶川等人的兵力二百五十餘人佔據了大坂玉造的宇喜多屋敷,公開豎起了叛旗。
早已退回佐和山的石田三成是從大谷吉繼的信裡才得知了此事的細節。自從他離開了大阪,京城的局勢就急轉直下,先是前田家失勢,前田利長被汙衊謀反後被迫送母親阿松夫人作為人質,向德川臣服,隨後德川內府又開始對宇喜多家動手腳……
沒了太閣的豐臣家雖然已是風中殘燭,但仍有願意以身為薪,延續火種之人。若無法將他們一網打盡,那就逐個擊破。
“這就是離開大阪的後果嗎……”
如果自己還在大阪,秀家至少不會落到孤軍奮戰的境地……然而現在,作為一個早已在名義上退隱的大名,三成無法直接幹涉任何事。一股難以言喻的沉痛在他心頭彌漫開來。
“留在大阪的雜賀眾至少能保秀家不死。至於宇喜多家的事……讓那個浮田左京亮意外死亡並不難。”
前一句讓三成緊蹙的眉頭好不容易才舒展了一些,後面那些話卻讓三成的臉色又變得蒼白了起來。
他果然還是不習慣聽曹丕用雲淡風輕的語氣說出謀殺這類的事。
“這樣一來,秀家也會變成毒殺堂兄的罪人。“
或許是曾經背負過兩次毒殺兄弟的罪名,曹丕對這類說法早已毫無波瀾。人們總是去相信他們喜歡相信的東西,不論秀家是怎樣的人,在輿論上全靠一張嘴而已。
“也能讓這幫鬧事的老臣人想起他們的先主直家公,不是麼?”
曹丕終其一生都未能走出其父的陰影,也正因如此,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何利用這份影響力。
三成無法反駁他的話。盡管他對曹丕的不少觀念都無法茍同,但他仍不免偶爾會想,如果坐在自己或秀家位置上的人是曹丕,形勢或許會和現在完全不同……
太閣殿下在世之時,他只需按照自己喜歡的作派行事,所有他和秀家不曾,或不願接觸的陰暗面,都是由太閣一手壓下……現在高懸於大阪的日輪早已不再,覬覦天下之人在黑暗中蠢蠢欲動……
如若太過愛惜自己的羽毛,繼續維持清高的作派,是否能從那些人手裡保護豐臣家?
被擱置在一旁的曹丕像是察覺到了他又在胡思亂想,及時打斷了他。
“眾人皆戰於己身之戰場。有些事……交給擅長的人去做就好。一人為萬人心憂是不夠的,但若萬人也與那一人同心,將會是一股可怕的力量。這並非我所擅長的道路……這是你所擅長的。”
“我和秀家的戰場……都不在大阪。”
從三成篤定的眼神中,曹丕知道,那場決定天下走向的大戰已經不遠了。誰又能想到,那個被稱作“戰下手”的石田治部,竟將自己和德川內府對決的戰場選在了整個日本的棋盤上。
“關於浮田左京亮的處理……我把選擇權交給了宇喜多中納言自己。如果他無法做出決斷,就算繼續留在大阪,也不能跟德川內府分庭抗禮。若是如此,換個戰場未必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