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成,你沒事吧?!”
看著那鋪著枯山水的庭院裡不知何時被支起的火堆,和火堆上焚燒的那張古琴,清正這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正則第一次去曹太郎那裡拆家時,清正見過這東西。
這是那人的古琴……
“馬鹿……我是那種會因為想不開而自尋短見的家夥嗎!?”
焚琴之人對清正的出現相當意外,像是想要掩蓋自己糟糕的心情,他起身沖闖進來的不速之客大罵了一聲,清正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過於冒失,畢竟這幾天的事讓所有人都心亂如麻。
以至於他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平日裡因為鬧別扭而沒能說出口的話。
“不……我只是擔心你。我現在總算明白……你當年的擔心是對的。德川早就開始離間我們的感情。他的能力確實可以穩固天下,只是……那個天下不會有豐臣這個家。”
三成被這突如其來的坦白怔住了,但他並沒有心情再去處理更多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
“謝謝。但是……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那個欺騙你感情的混蛋……太閣明日會親自提審。“
”不過是個德川派來的間諜罷了。“
說出這話時,三成下意識地將被炭火灼傷的手往袖口縮了一下。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在焚琴的時候……他猶豫了好幾次想把那張琴從火堆裡搬出來。
次日,他拜訪了大谷刑部。小西行長的養女茱莉亞正在給吉繼看病,看著吉繼總算有所起色的狀態,又瞭解到他正在為小西行長的事情四處打點,三成沒有將曹太郎的事透露給他,只是埋頭喝下了一碗又一碗茶,最後被吉繼以傷胃為由叫停了。
吉繼一邊毫不客氣地端走他的茶碗,一邊調侃說曹太郎前陣子喝茶也跟喝酒一樣悶悶不樂。三成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胃中只覺一陣難以言喻的刺痛。
大概真的是飲下太多苦茶,傷到了胃吧。
他如此安慰自己。
”怎麼了,佐吉?你從剛進來的時候就有心事。“
他的心思從來瞞不過吉繼。
”需要擔心的事太多了。“
”一切正如先前商議的那樣,前田大納言那邊已經由秀家去談,寧寧大人那邊可以交給家母去求情。行長不會有事的。相比之下……商人身份,人微言輕的曹太郎才是令你擔心的吧?我並不建議你在此時親自出面,想必……曹太郎也不想你這麼做。“
“他……那家夥…………“
三成的臉色變得愈發蒼白,他不願再讓吉繼多一件煩心事,只得以腹痛為由提前告退。
回到府邸的時候,侍者向他遞來了一封來自越後的信。
他曾向與自己在小牧長久手結義的直江兼續寫信提起了自己和曹太郎與信繁三人那段哭笑不得的”桃園結義“,那曾是秀次事件裡唯一能讓他感到溫暖的回憶。
現在卻成了一個笑話。
想來,他們所謂的情義或許就和那日的桃花一樣,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即便如此,三成還是開啟了兼續的信。
當他讀到信中的內容,他的神情從苦笑變為震驚,直至最後,他已經分不清自己此時是怎樣的情緒。
”左近,準備去伏見城,我要面見太閣。“
“怎麼了主公?“
府邸內的左近此時正準備把燒得焦黑的古琴抱出去找個地方埋了,三成看著那張古琴,耳邊彷彿再度響起了那日的琴曲。
昔日嵇康不願仕於司馬氏,卻又為權貴所忌憚,在山濤舉薦他為官之時寫下《與山巨源絕交書》,以吃臭屍爛肉的貓頭鷹暗諷山濤,不屑與之為友……實則……是為了保全早已出仕友人。
”曹太郎,你這混蛋!!!“
家僕才將馬備好,三成便大步沖出了宅邸。書桌上,被拆開的信件上赫然寫著幾句話……
‘您那位結義兄弟所調侃的,“山有木兮木有枝”,讓我想起了一首漢文詩歌。來自春秋時期,流行於楚國的《越人歌》
那句詩的下一句是……’
心悅君兮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