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眠倒是沒察覺到池宴的異樣,同他說起了江南水患的事情,她的這位表哥滿譽京都,父親也曾誇過他得天縱奇才,若有心封侯拜相不在話下。只是池家是百年世家,這幾代已經隱隱有退出官場的意思。除去池宴父親擔任尚書,池家其他人均無官職在身,安居於青州城內。
更何況表哥是風雅之人縱情山水,最不喜被塵世羈絆,是以這幾年皇上屢屢召喚他都推辭著。
溫眠同他談話之間也得知了他正是從江南迴來,池家雖已隱世但到底慈悲。一早得到江南水患的訊息就派了池宴去檢視情況。
池宴說起正事,收起了一貫的玩世不恭,言語間對溫眠也是多有指點,看到對方一副認真聽得樣子,這才放下心來。初聽到這個表妹要繼承姑父的位置在朝為官時,他就不怎麼贊同。女官豈是那麼容易的。而且他自小與表妹一同長大,知她雖較一般女子聰慧不少,卻也從未接觸過朝堂之事。
見如今,表妹這副認真的模樣,他倒是安心不少。左右還有他池家護著呢。
溫眠注意到自家表哥神情變幻莫測,有些摸不著頭腦,太累了?這樣想著,也剛好池宴已經說完了,她這才試探道,“表哥不先回府裡歇息會?”
池宴喝完了杯子裡最後一口茶水,抬眸懶懶看了她一眼,心思轉了轉,應了一聲,拿著扇子翩翩然離開。
這廂,池宴回府之後心裡顧念著一件事,也沒了歇息的心思,只躺著軟榻上看了會書。書裡的內容怎麼也看不進去,末了,他起身走到書桌前提筆寫下幾個字,喚來貼身隨長,囑咐他送到指定地點。
……
“咯咯咯――”的笑聲伴隨著陣陣鈴鐺由遠及近,紅衣女子踏空而來,衣袖擺動,帶著說不出的風情萬種。
池宴皺著眉頭,聞著空氣裡濃烈的香味,閉了閉眼,沉痛喚道,“青嫵!”
一具溫熱的身體靠近,青嫵伸出手在池宴身上攀爬,身子向他傾來,媚眼如絲,吐氣如蘭,“阿宴,想我了嗎?”
池宴負手而立,沒有回女子的話,一雙桃花眼失了顏色,黯淡無光,良久,他推開她的身軀,直視她道,“你不用這樣的。”
雪已經停了,院子裡是滿地的雪,青嫵一身紅衣在雪裡格外突兀,單薄的身子讓她更添了幾分風情。被推開後她也不惱,掩嘴笑了起來,“怎麼,見過你那如花似玉的小表妹了,便不記得我的好了?”意有所指。
池宴一言不發地解了身上的大氅就想給面前女子披上,動作溫柔。
青嫵伸出手攔了下來,反抓住他的手臂,上前幾步依偎在他懷裡,另一隻手在他胸口轉著圈,“阿宴,你又忘了,我是不怕冷的。”話鋒一轉,她笑了笑,問道,“阿晏,我同溫眠誰更重要?”
帶著些許撒嬌吃醋的意味,池宴卻知道不是這樣的,懷裡的女人狠辣無情,再沒人比她更狠心。
“她是姑姑唯一的女兒,是我看著長大的表妹。青嫵,我可以不管你做什麼,但是不能牽涉到她。”
青嫵笑得更歡了,“阿晏是在警告我?”
池宴嘆了口氣,沉聲道,“青嫵,我最後問你一次,你可願意同我走?你放棄你南疆公主的責任,我放棄我池家公子的身份,現在還來得及。”
此話一出,青嫵變了神色,她退後幾步,發狠道,“不可能!他蔣家火燒我南疆子民,生祭我南疆皇室,此仇不報,難以解我心頭之恨!”
她身為南疆公主,自小被灌輸的就是複仇,這麼多年若非因複仇這個信念支撐,她早就扛不住了。
池宴有些心涼,看著空落落的懷抱失望,痛苦的情緒一下子都上來了,低低嘆息,嘴角有幾分苦澀,低下頭默了片刻,再抬起頭時,他又恢複了漫不經心的神態,依然是那個滿譽京都冠蓋風華的池家小公子。
“這是最後一次,青嫵,還是那句話,你做的任何事情我都不會幹涉,但是我池家人你不可動半分。”
青嫵晃了晃手腕的鈴鐺,掩蓋了眼裡一閃而過的愧疚,她勾唇一笑,魅惑人心妖嬈動人,紅唇輕啟吐出一個字,“好!”
阿宴,這是我唯一能給你的承諾。
“風寒露重,恕池宴不便招待。”語氣冷靜疏離,再不見方才的半分失態。
青嫵也不是扭捏之人,裙擺飛舞,不多時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中,隱隱還有鈴鐺作響。
院子中央,池宴拿出懷裡的扇子,兩隻手指微微用力,扇面開啟,他盯著扇面若有所思,只餘下些許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