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 又是才回來,去顧府前的那兩日, 安芝忙的幾乎沒休息過。
將最後幾份年禮的單子核實過後,安芝抬起頭, 窗外的天灰濛濛的, 已是清晨。
推開窗, 昨天傍晚開始下起來的雪, 已經在院子內累起了薄薄的一層,落雪無聲,屋簷下的燈籠照了一片, 昏黃下, 能看到被襯亮的雪粒飄落下來。
風不大, 逼入窗內的寒風與屋子中的暖意交融在一起, 撲在臉頰上時,是醒人的清涼,安芝扶著窗框朝外呼了一口氣, 白霧騰起。
這是她兒時最常做的事, 宣城的冬天還沒金陵來的冷,幾年也遇不到一次雪, 和卻格外的溼寒, 所以一入冬娘就不怎麼讓她出門。
無聊時她喜歡趴在窗邊, 呵著氣, 看一團白霧散去, 去宜山的前一年她有看到過雪, 不大,都沒在地上堆起來,但已經足夠讓她高興。
而此刻眼前,雖不再是那院子,不再是那年紀,如此清晨,遠處的天還灰濛濛的,這般望著,也讓她感覺心寧。
走廊裡傳來腳步聲,寶珠推門進來,手裡端著剛剛煲好的粥:“小姐,前邊李管家他們收拾好了。”
“什麼時候走?”
“天亮就出發。”
安芝喝了粥後,披上衣服到前面的商行,李致抱著兒子,李管家正在交代事情。
看到安芝出來,李管家將手中的簿子交給底下的管事:“大小姐,等會兒權掌櫃來了我們再走。”
“不必等他,既然事都交代清楚了,天亮就出發別耽擱。”安芝看向李致,在金陵這幾日,除了與李管家的團聚讓他有了些熟悉感之外,其餘的似乎並沒有很大的作用,她也找大夫給李致看過,失憶症的原因並非是淤傷淤結。
連大夫都說不好如何恢復,安芝只能寄希望於宣城的環境能讓他想起來。
天漸明,臨出門前,李管家又叫住了安芝:“大小姐,有件事我不知當不當講。”
安芝抬起頭:“李管家,你我不是親人勝似親人,沒什麼不能說的。”
“三老爺帶來的那女子,總有些奇怪,有夥計在東市那兒看到過她好幾回。”關於這件事李管事想了很久,原本夥計說起時他還會不注意,直到前幾日他經過東市時也遇到,進的還是羅家的商行,這就讓李管事上心了。
主人家的事,人又是三老爺帶來的,李管家本不該說道,但這一趟他去宣城也不知道留多久,再怎麼樣都得讓大小姐知道。
“我知道了。”安芝點點頭,“這裡的事您不必擔心,我會留意的。”
“那就好。”李管家邁下臺階,上馬車後回頭看了眼商行牌匾,心中嘆氣。
一旁李致將孩子交給阿娜:“叔叔為何嘆氣?”
李管家回頭看他,嘆道:“商船出事的訊息一開始是瞞著大小姐的,後來那些人上門討債,等大小姐知道,老爺已經過世,你可知道,大小姐連老爺的葬禮都沒參加。”
李管家怎麼都不會忘記下葬前一天夜裡,大小姐出現在家中的情形,整個人十分的狼狽,甚至衣服上還有被燒過的痕跡,宜山上的觀中起火,她是逃出來的。
那天夜裡大小姐沒有回計家,將自己關在屋內一整夜,第二天為了不讓二老爺他們發現,大小姐遠遠的送了老爺出喪。
“等人全散了後大小姐才到老爺墓前去祭拜。”縱使幾年過去,李管家說起來依舊是動容不已,大小姐一個人跪在老爺墓前,等他過去看時已經是淚流滿面,但她未曾哭出聲來。
“這三年,大小姐過的並不容易,如今這商行,是萬萬不能讓它有閃失的。”李管家看著侄子,他有幸活下來了,大少爺卻還沒有下落,“你若能記起當時的事,或許還有些希望。”
李致神情微動,腦海中卻也只是漣漪蕩過,沒能掀起波浪來,他看向窗外,本該與他而言是熟悉的地方,只有屋舍略有些記憶,像他時常夢起的樣子,至於夢中那模糊的身影與聲音,他始終是無法記起。
“臨著過年,正好帶你去去棉縣走一趟,你叔伯他們知道你還活著,一定會更高興。”
李致垂眸,棉縣……
天越來越亮,西市外漸漸熱鬧,三五不時能看到經過的馬車,在金陵這遍地是商戶的地方,年末送年禮的場景能持續半個月以上,馬車上的東西也是越累越高。
李忱駕車過來接安芝時,傅氏商行外正好有年禮送到,用的是黃口大箱,擺在馬車上四五個之多,每個箱子面上都印著個薛字,叫人想不知道都難。
送年禮的管事很年輕,說話間染足了他家少爺的脾氣,恨不得滿大街都知道這是他家少爺送來的東西,又正好遇上李忱,這氣勢便更足了。
“傅掌櫃,我家少爺說了,這些是他今年出去時特意給您帶來的,都是少爺親自去挑的。”
安芝得抬頭才能看全了這五口大箱子,薛成立的年禮與他的人一樣,渾身上下散發著我有錢我特別橫的氣息,馬車往那邊一擺佔了人家半條道都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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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我收下了,替我謝謝薛少爺,往後生意上的事,還望多合作。”
薛家的管事扭頭看了眼李忱後轉身離開,那眼神藏足了意味。
李忱被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他不過是來接安芝小姐去顧府的,怎麼就遭了他敵意了。
安芝差人將箱子抬進去後,帶著寶珠走出來:“讓你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