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入宋家,看著夜幕中已經頹廢了的庭院,突然晃入隔世。
閉上雙眼,再睜開時,他已一身紫色燙金小襖,邁著外八的步子。一進門,小蝶這個丫頭就圍著他“少爺長,少爺短”的伺候,把手裡的鳥籠給了她,隨便講些外面的趣事,她一定被逗得“哈哈”大笑。
每晚入夜,他還是會與宋家其他人坐在一張圓桌上吃頓飯,因為這是宋境對他唯一的要求。
遇害當夜,便是最後一頓飯。
宋境說:“東四大街上又新進了兩個鋪面,就交於你手下打理吧!”
“嗯。”
宋家第四子,品性惡劣,奢靡成性,敗壞門風,宋家掌門宋境只管給錢,其他從來不聞不問。
再睜開眼,又是一片黑暗,屋簷上掛著的燈籠,破爛不堪,隨著夜風擺兩下,“吱呀”一聲掉在地方,滾了兩滾。
“從大門過前院,至內堂,護院、弟子,共亡三十八人,你……你大哥宋文、二哥宋濤死在內堂,從內堂至後院,共亡四十七,女眷、幼童十九人,其他二十八人,你三哥宋濤與其妻兒死在後院臥房。以上所言,都是屍首齊整的,其他……”
他們往裡走,內堂大門布滿劍痕,深深淺淺顏色斑駁,依稀辨得出血跡,宋東陽扶著牆壁,只覺得胃裡一陣翻湧,院子的血腥味又齊齊沖上頭頂,想要幹嘔的慾望一直在他身體裡攪動,攪得他就快要站不住了。
黑暗中一雙有力手扶住了他的雙臂,道:“東陽,都過去了。”
宋東陽一把推開白浩,聲音嘶啞:“你究竟帶我來想作什麼?”
“宋家滿門八十五人,各中十劍以上而亡,有功力者皆被人掏去內丹,這不是有預謀的滅門,而是一場屠殺,老弱婦孺都不放過,你……就不想為他們討回一個公道嗎?”
“公道?我有什麼資格為他們討公道呢?”宋東陽眼中全然失去光澤,面如死灰,“我有什麼資格?”
白浩道:“你有資格,更有責任,你不是庶子宋東陽,你是除魔一族盟主宋境的兒子宋東陽,不要再逃避了。”
宋東陽不語,自顧自向後院西南角走去。
門上已經落滿了灰,輕輕推開,桌椅擺設一如往常,筆墨紙硯都還在原來的地方。
“你和宋盟主都是在書房被發現的,他拼上畢生功力才換得你二人周全。”
掌一盞昏暗小燈,宋東陽撫過桌案、筆墨、書架,他立於帷幔下,輕輕扯動韁繩,書架上一個抽屜緩緩推出,暗格抽屜空無一物。
宋東陽道:“這裡原來放著……”
“同心複元法,應該是那日丟失的。”
白浩上前,細細查探抽屜道:“抽屜的夾層好像有什麼東西?有匕首嗎?”
“有”,宋東陽取來匕首遞給白浩,白浩一點點撬出抽屜:“好像……是一封信。”取了信封,遞給宋東陽。”
宋東陽看著信封上熟悉的字型:吾兒東陽親起。短短幾個字他看了許久,久到眼睛、鼻子一起陣陣發酸。
白浩合上暗格道:“回去細看吧,這裡不宜久留。當日情況我已經說了大半,至於我查到的蛛絲馬跡,改日再談。”
“謝謝你。”宋東陽道。
“你我不必言謝。”
宋東陽心中一動:“還有一事,我有個婢女叫小蝶,那日死在前院的荷花池旁,死時頭身分離,著一身粉色衣服,她是這個家唯一待我好些的人,我想……”
“我記得前院屍首中並無女眷,驗屍之後,已經全部葬入宋家祖墳,這樣,我回去再幫你查探一下。”
“好。”
一路趕回,信件似乎在胸口隱隱發燙。宋東陽思路百轉千回,一會是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一會是那夜眾人被殺的情景,一會是昏迷前宋境說過的話,都一直在耳邊縈繞,一幕又一幕。回到臥室,他抽出信封,迫不及待地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