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陸航就是有自信,如果能見到他,自己肯定能第一眼認出他。
然後坐在一塊聊聊。
聊什麼呢?聊……陸航揮鏟的動作僵住了。
敘舊,得有美好的回憶。過去的糾結已經結束,現在的人生一團亂糟,未來……他們沒有未來。
他不可控制地想起十五年前。
想起他們的畢業旅行中途崩殂,想起他那夜犯下的錯誤,想起霍鳶挨的那一巴掌。
“啪——”
旁邊幹活的人愣住,驚訝地看著他,“你幹活幹瘋了,突然扇自己耳光?”
陸航回頭,露出一個淡然的笑,“沒什麼,就是突然想起自己不是個東西。”
要不是他爬上霍鳶的床,對方應該能好好畢業吧。
他們也會坐著便宜的客船,一路到達野星。
在沙漠上的露天鋼琴,彈一曲歪歪扭扭的楓葉拉格泰姆。
喝著檸檬啤酒,趴在鋪淺藍色格子布的餐桌,閉上眼睛,從中午睡到晚上。
喝醉了就跟霍鳶表白,沒喝醉就再喝兩口,直到把喜歡,熱愛,欽慕,親暱,一股腦倒給對方——
“愣著幹什麼!快把垃圾倒進去,是不是欠抽!?”
看守怒氣沖沖地走過來,高高舉起手,一鞭子狠狠揮下來。
血珠濺射到陸航臉上。他旁邊的人哀嚎著倒下去,被抽得滿地打滾,不一會兒就沒了生氣。
看守不解氣地踹了踹垃圾,吩咐其他人把屍體丟進爐子裡。
時間終於熬到了月底。
每到這時,工廠監區就會進行點名——他們得把強壯的一批挑出來,調到重活崗位,再把生病的一批挑出來,記在名單上。
在這裡,生病的人是沒有價值的。或許會允許你到醫療室住幾天,可一旦不見好,他們就會及時把你處理掉,好給新來的人騰床位。
陸航運氣不錯,被分到了強壯的一批。雖然日夜不休地鏟垃圾對身體有害,但至少能吃上兩頓飽飯。
“解散!”
疲憊的人們拖著身子轉身離開,走得慢一點都要捱打。陸航控制著步速,讓自己盡量落在後面,又不至於被警衛發現。
一找到機會,他就趕緊撲到鐵網上,朝a區的犯人喊:“您好!有沒有見過一個白發的鳥。”
“請問!你們屋有個叫霍鳶的嗎?”
忽然人群中露出一抹白色,他睜大眼睛,不管不顧地沖過去,“霍鳶——”
喊聲沒讓對方回頭,反而招來了猙獰的警衛。
陸航捱了一頓打,三天都沒法走路。
海邏聽說了這件事,特意帶了吃的過來看他。與此同時,還帶來另一則訊息:
“霍鳶那天沒去點名。他生病了。”
陸航躺著沒說話,慢慢地轉了個身,把顫動的下頜埋進發黃的枕頭裡。
他們都懂,那意味著什麼。
當天夜裡,監室裡發出一聲尖叫,有人發現隔壁床的被毒蜘蛛咬了。陸航滿臉青紫半死不活,他們吵著嚷著要警衛送他去衛生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