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們的海藻田是租來的,地主就是這個星球的霸主,海鰻公爵。
從去年開始,海田的租金漲了三倍,雀鯛家入不敷出,漸漸從小康水平跌到了普通。過了一陣,雀鯛抬頭看,大海上空霸氣地飄著一架豪華大船,那是公爵新買的船。
不知道為什麼,世代為平民的雀鯛覺得,那船的起落架,該有他一份。
回到家裡的小餐廳,雀鯛撐著下巴百無聊賴。
大蕭條之後,窮人越來越多,來吃海藻飯的人寥寥無幾。店裡沒有生意,他在吧臺閑著也是閑著,就又把收藏的野星影片點開,從合集的第一個開始,一個一個回顧。
雀鯛最喜歡[叛出首都星]那段,第二喜歡的是[和聯邦建交]。影片剪下來來回回看了好多遍,他連下面的熱門評論都會背了。
“喲,沒想到你還是那小瘸子的粉絲啊?毛頭小子。”
雀鯛是一隻金色的小魚,原本他應該是圓鼓鼓的,頭發也是金黃的。可長期的肉類缺乏讓他營養不良,整天佝僂著背,像個小老頭,連頭發也像枯草一樣醜醜的。
因而,雀鯛很討厭別人叫自己“毛頭小子”。
他抬起頭,冷冰冰地回:“關你什麼事?還有,你再敢叫白司令瘸子,我就把你轟出去!”
“可以啊,”男人故作地回頭看了看,“只是把我轟走,你這店裡還有客人嗎?”
雀鯛甩了甩抹布,像要趕走髒東西,轉身瞪他一眼:“說得跟你會付錢一樣。”
男人挑起眉,他靜態時還好,五官一動起來就顯得眉骨很深,有種鷹類特有的深邃。他的頭發是淺麥色的,摻雜點層次不齊的白,據說,這是草原鷹才會有的發色。
雀鯛不清楚他具體是什麼鷹,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只知道他在這一帶有個出名的外號,叫“酒囊”,就是酒囊飯袋那個。
酒囊的腰上總是掛著個醫療袋子,裡面裝著他的人工胃和腸道。
他這邊喝酒,那邊酒就漏進人工胃裡,袋子是透明的,拎起來還能看見消化過程。
酒囊有表演型人格。以前餐館裡還有人的時候,他經常坐在那裡跟人吹噓,說他的腸道是打仗弄壞的。還說他是英雄,救了多少多少人……但是一問起細節,他就支支吾吾語焉不詳,根本交代不出來。
可偏偏雀鯛的傻老爸很愛聽他吹牛,還經常給他賒賬。
雀鯛就覺得,酒囊是個大騙子,專騙老實人!
除了欠賬,酒囊還有一點很壞——他總是醉醺醺地嘲笑白司令,不是說“那瘸子就是運氣好”,就是潑冷水“有個屁用”。
為這事,雀鯛已經跟他吵過好幾回,“白司令根本不是靠運氣,他是靠自己的實力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酒囊看他一眼,似笑非笑,說了句讓人聽不懂的話:
“你不知道那瘸子的運氣,有多好。”
這話怪怪的。彷彿他見過什麼更壞的參照物。
雀鯛一向討厭這個滿嘴胡言亂語的騙子,今天也不例外。話不投機半句多,他懶得跟這無賴爭論,直接走到後廚去。
第二天,糠蝦過來幫他收海藻。
雀鯛家和糠蝦家裡一向交好。從自然生物學上看,這兩家屬於共生關系,雀鯛很兇,會把闖進他們海藻農場的小魚小蝦和海膽們通通趕走,但唯獨不會趕糠蝦。因為糠蝦的分泌物可以幫助海藻生長,幫雀鯛家賺錢。
糠蝦泡在水裡一抖一抖地遊,“雀鯛,你今年還上大學嗎?我聽說你們大學好像關門了。”
雀鯛割著裙帶菜,隨口答:“是啊,校長被公爵抓去吃了,帝王蟹,聽說蒸了兩大盤子呢。首都星來的劍魚大公就愛吃這口。”
糠蝦:“你說,公爵和白司令哪個大?”
“那當然是白司令!”雀鯛驕傲地昂頭,“白司令是een,比公爵大多了。”
“那白司令什麼時候才能來解放我們?”
“這個……我們星球不是離野星最近的,估計要等幾年。”
糠蝦失落地把裙帶菜打了個死結:“唉,那我不知道還能不能活到那時候。海藻已經快收完了,吃完這陣子,以後也沒東西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