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因隴西之故!”
樂師果然頓住動作。
雲知年深喘了一口氣,“是我想要插手隴西戰局…惹怒陛下,便被罰跪於殿外,淋了些冷雨後生了病…隴西地處特殊,戰況如今皆乃軍事機密,若無皇上應允,我根本就無法知曉,此去離宮,原也是想去尋先生和柳相幫助,只是…一直被你劫持…才未能如願。”
“你對隴西如此關心作甚?”
樂師終於放過了雲知年。
他取過雲知年方才擦嘴的布巾,漫不經心地擦去指上濁夜,只聲調卻明顯低落。
“那遠在隴西的裴玄忌…不是同你並無關系麼?”
“隴西屬於大晉。我關心隴西,亦是在關心大晉。”
“呵,你一個太監,還真是大公無私,心懷天下啊!”
樂師話中含刺,“依我看,是為了你的好陛下罷?你怕隴西反,怕隴西倒戈攻打大晉,怕那裴玄忌會揮刀斬了你的皇帝相好,將你掠走,困在身邊,你怕得不得了,因為你根本就不愛裴玄忌,你每次被他幹的時候,還要裝作很喜歡的樣子主動迎合,其實那個時候,你心裡想的都是你的陛下,你想著怎麼才能不讓裴玄忌發現破綻,怎麼才能順勢挑撥裴家,讓其內鬥,好兵不血刃地削弱他們之間的力量?哈,很簡單,靠那具身子就行了,反正裴玄忌那個傻小子會被你迷得團團轉,一顆心都恨不得全掏給你,雲知年,你玩弄他的感情,是不是很過癮?”
“是不是啊?!”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了樂師的怒吼。
樂師怔在原地,抬手輕觸火辣辣的臉,難以置信地望向雲知年,那雙同這張臉並不相稱的黢黑眸裡此刻盈滿震驚,“你打我?”
“雲知年,你居然…打我?”
雲知年的手還在微微發抖,掌心殘留的溫度燙得他心慌,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動手的,可方才面對那些剜心傷骨的追問,積壓的情緒便像是那洪水泛濫一般,再無法止住。
“你知不知道…這一巴掌有多疼?”
樂師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帶著令人心碎的顫抖。
“對不起…”
雲知年別過眼,竟是不敢看他。
樂師握住拳,最終還是拂然離去,只背影卻萎頓頹然。
這一巴掌又算什麼呢?我經歷過的痛楚,比你想象中還要多。
三年前,裴千峰身死。
鐘氏以所謂盟友之名,趁隴西局勢不穩之際,挑唆周邊小國,舉兵進犯。
裴玄忌收歸陽義大軍後,馳援隴西,同那些西境小國況日苦戰,奈何戰局不斷擴大,邊境小國趁隴西自顧不暇時,屢屢侵犯大晉國土,戰火所至之處,燒傷搶掠,殘害百姓,無惡不作。
裴氏面對如此嚴重的內憂外患,仍能在裴玄忌的指揮下力求自保,可在此節點,上京城中竟降下聖旨,將裴氏一族打作亂臣賊子,號召各大效忠朝廷的節度使一齊進攻隴西。
隴西軍中有不少部將老臣都曾跟隨高祖皇帝打過江山,他們中有很大一部分人的親眷都留於京城,此聖旨一出,尚留於京的無辜婦孺皆都被打作叛軍家屬暫行扣押,如此一來,隴西軍心愈加渙散,死傷無數,裴元紹實在不想再打,勸大家幹脆降了罷了。
“總歸隴西的將軍現在是我,就算降了,也是先要我的命!子牧,你帶茹兒,蔓娘還有小慈先行離開隴西,至於阿忌…你也快逃罷,天大地大,左不過改名換姓,定是能有條活路的!”
“不,大哥,我們不能看著你去送死!裴家人最有血性,大不了一齊死在疆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