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師長唰地拔出盒子槍,朝袁炳輝一指,“我可不客了。”
袁炳輝點點頭。
“砰!”槍聲響了。
袁炳輝不見了,一忽兒在吳師長身後出現了。
“好神的功夫!”吳師長贊道,吐了吐舌頭。
副官正趴在地上,雙腿瑟瑟發抖。
袁炳輝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要上路了。”
吳師長雙手一攔,“我可不是君子,我是個匹夫,粗人,你的功夫,我算領教了。我也不強留你;但我有個要求……”
“什麼要求?師座盡管說。”袁炳輝洗耳恭聽。
吳師長:“我有個相好叫巧兒,是天下少有的美人,長得跟花骨朵似的,這一帶有個花賊叫黑雀兒,身體輕快敏捷如同山貓,能在空中飛行,並且像魚兒一樣能游泳,能潛伏到水底下,一天行走了百裡,力氣能舉起幾千斤重量。有一次他潛入巧兒的房裡,把巧兒姦汙了。我多次派人拿他,可他行蹤不定,到哪兒去抓他?可是我能嚥下這口氣!”
“我管你們的花柳事。”袁炳輝說。
吳師長說:“這黑雀兒是個花賊,他不但糟蹋富人家的小姐、太太,也糟蹋窮人家的女兒,他是有名的花賊。”
袁炳輝道:“我到哪兒去找他?他有什麼特徵?”
吳師長道:“他長得跟非洲黑人一般,臉如黑炭,兩隻眼睛賊亮,不管吃什麼山珍海味,胸脯瘦得露著兩排排骨;聽巧兒說,他的屁股有一片白殿風。”
袁炳輝問:“巧兒住在哪兒?我去尋訪她,再問一些情況。”
吳師長道:“她住在西街,讓副官帶你去她那裡。”
吃過晚飯,副官帶袁炳輝穿街過巷,來到西街一個幽靜講究的庭院,巧兒蓬鬆著發,露著瓜籽般的玉臉,穿著水綠褂兒,粉色褲頭拖拉著一雙繡有鴛鴦的紫色拖鞋,笑呵呵迎了出來。
副官說明來意,巧兒一搖一曳地把袁炳輝讓到客廳,廳內陳設華麗,木格內擺著唐三彩馬,敦煌飛天泥人,日本泥娃、朝鮮小瓷人等。副官離去了。袁炳輝問了巧兒一些有關黑雀兒的情況。巧兒舉止輕佻,言語輕薄,一雙媚眼飄來飄去,爍爍生輝。
“你是吳師長的朋友?”巧兒頭發黑得像墨玉一般,兩鈎彎彎的眉毛也是烏黑的,水綠的短褂上端散落了兩顆鈕扣,露出半個象牙般的小奶子。她的右手玲瓏剔透,手指箍著一支翡翠手鐲。
袁炳輝回答:“我來為民除害。”
巧兒笑得前仰後合,以至於臉上傅的一層白粉也紛紛地落了下來,纖細豐腴圓形的指甲,在桌上撿起一枚珍珠壓發別在發際,一雙敏的明眸裡洩露出一片狡的精銳。
“有那麼多壞人嗎?”她嗤嗤笑著問。
袁炳輝早已看出她是個浮浪女子,心想管這種事有晦氣,又一想,那黑雀兒不知坑害多少良家女子,為了這些良家女子也應挺身而出,拔刀殺虐。
“黑雀兒不就是一個壞人嗎?”袁炳輝說道。
巧兒聽了,嗤嗤笑得更響了。
“你若見到他,也不一定看他像個壞人,他打扮打扮,真像一個黑美人呢。”
“怎麼?”袁炳輝有點納悶。
巧兒了一下紛亂的雲鬢,扶了扶壓發珍珠,說道:“他長得瘦小,雖然生得如黑炭,但很亮麗,經常男扮女裝,混跡於佳麗之中,乘機作案,屢屢得手;得得手之後,又有一個癖好……”巧兒說到此處,嘎然而止。
“什麼癖好?”袁炳輝問。
巧兒臉上漾起一片飛紅,瓜籽臉燒得通紅,眉眼一轉,疊聲道:“我不說了,不說了,……”說完,進廚房去了,一忽兒,端了一壺熱茶出來,倒了一杯給袁炳輝。
“在師,看茶。”
袁炳輝口中幹渴,不由分說,咕嘟嘟,一口氣喝光。
巧兒嬌聲笑道:“看給你渴得這樣,好像喝了不要銀子的茶。”
她又蓄了一杯,袁炳輝又喝下半杯。
“黑雀兒怎麼盯上你的?”袁炳輝問。
“那天,我隨著郡王、郡主遊濟南的大明湖,我在船上給他們唱歌。郡主靠著船窗望月亮,手腕上露出金手鐲。盈盈月下,郡主真像一顆水白菜,郡王多喝了幾杯,已倒在船艙裡睡了,幾個衛兵也醉得東倒西歪。這時,我看到水底下升起一個黑瓜,仔細一看,原來是個人,他看到我,朝我擺擺手,示意我別聲張。他伸出一隻手,擎住郡主的手腕,脫下她的金手鐲;郡主大聲叫喚,衛兵們全醒了,兵器鏗鏗作響。這時,聽到有人在水中說,‘我是黑雀兒,希望大王明察,不要冤枉別人。’說完,不見了。郡王非常生氣,命令各級官員一定要抓住黑雀兒。可是過了幾個月,也沒有抓住這個飛賊,濟南的官員紛紛被革職……”
袁炳輝聽了,頓覺眼前升起一片水霧。
巧兒又繪聲繪色地講下去:“有一天晚上,我正在這屋裡洗浴,那家夥神不知鬼不覺地溜了進來,當時我看到一隻‘黑猴子’爬了進來,嚇得昏了過去。醒來時他睡在一邊,他嘻皮笑臉地說,‘小妹子真仗義,那晚幸虧我沒有聲張,要知道,郡主的那個金手鐲價值連城啊!’說完,給我一些銀兩。我說,‘誰要你的臭錢,我可不是煙花柳巷裡的騷貨,我是書香門第,良家女子。你給我破瓜了,你賠!’他聽了,嘿嘿笑道,‘誰不知你是吳師長的金屋藏嬌,屁股底下墊塊紅棉花,你還成了貞潔烈女了?我黑雀兒是闖過裙陣的高手,眼裡揉不了沙子!’黑雀兒圓臉一抹又成了長臉,說道,‘誰不知道你金巧兒是直隸一帶有名的金嗓子,那晚我在水下聽你在船上唱歌,都迷得險些抽了筋……’”
說到這裡,巧兒對袁炳輝說:“大師,你喜歡我唱歌嗎?我的金嗓子不知迷倒了多少英雄好漢,吳師長就是其中一個。大總統、段執政、曹大帥都聽過我的歌,我家祖傳金嗓子,我娘當年也是風靡一時,家喻戶曉,我的父親是個兩袖清風的窮書生,當年就是被我孃的金嗓子勾走的。可惜,他們都已不在人世了,只丟下我孤零零一個人,做人難,做女人更難,做金嗓子難上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