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巧兒淌下一行熱淚。
這時,袁炳輝感到身體不適,眼前更加迷濛。
巧兒見狀,關切地問道:“大師連日趕路,一路辛苦,先到我床上歇。”說著,過來攙扶袁炳輝。
袁炳輝連忙說:“不用,不用……”此刻,再也沒有氣力說話,癱軟於進。
巧兒嫣然一笑,原來她在茶裡下了蒙汗藥。她見袁炳輝已經昏迷,於是扶他來到裡間床上,解下。她自己也褪盡衣物,端來木盆,放了水,快活地洗浴。一邊洗,一邊輕聲吟唱,唱的都是風流小調。
巧兒把身上的溝溝坎坎掏得一幹二淨,然後來到裡屋床上,往袁炳輝身旁一,輕擊三掌,發出呻吟之聲。
房門“哐啷”一聲被人踢開,吳師長、副官和一群衛兵破門而出,手持長槍短槍“嘩啦啦”沖進裡屋,用槍逼住袁炳輝。
袁炳輝猛地醒來,見此情景,不禁大吃一驚,藥性未退,朦朧中一聲大吼,一腳朝巧兒踢去,巧兒慘叫一聲,像只小貓一樣踢到空中,腸子都給踢出來了。
袁炳輝掀開屋頂上的椽子,身子穿過屋頂的瓦片,露出半截身子。屋頂上也有兩個彪形衛兵在那裡等著,舉起槍託,猛砸他的腦袋。下面的衛兵們用槍託猛砸他的雙腿,眾衛兵捆綁了他,把他解到保定府吳師長的大牢。
原來吳師長見袁炳輝執意不肯留在府上,於是想出這麼一條美人計,逼袁就範。他實實在在是看出這個任英屯的漢子身懷絕技,與眾不同,如果留下成為部隊的武術教頭,軍威大振,所向無敵,硬氣功甲天下,有朝一日成為中華民國大總統,吃啥有啥,喝啥有啥,玩啥有啥,光宗耀祖,好不快活,槍杆子裡面出政權嘛!
正當吳師長得意洋洋,用一區區小妓,抓取一尾江湖大魚,得意之時,這天臨近中午,一覺醒來,發覺肥胖的大腦袋觸到一柄涼嗖嗖的東西;斜目一視,原來是一柄寒光閃爍的匕首。旁邊插有一個紙箋,上寫一行小字,寫道:鴻鵠高飛。
吳師長一見,朦朧睡意頓無,心裡像有一塊巨石懸著。正在這時,又有副官來報:袁炳輝不知去向,牢門大開,鎖拆斷,兩個獄卒被殺死。
吳師長光著肥腚從床上溜下來,一巴掌擊在頭頂上朝天吼道貌岸然:“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誰也奪不走!”
副走上一步,敬禮道:“師座言之有理。”
“放屁!”吳師長恨恨地罵道。
救出袁炳輝的正是女扮男裝的公子水音。
水音自從永清寺劫難後,一直流落江湖。此番在客店認出袁炳輝,於是一路跟蹤而來。到保定府,見到袁炳輝身陷大牢。於是在夜半時分潛入大牢,殺死獄卒,救出袁炳輝,又在吳師長枕旁留下匕首和紙箋。
袁炳輝見到水音自然又驚又喜,二人相擁著敘了許久。
水音帶袁炳輝晨曦時分逃出保定府,一路朝家鄉滄州地區任英屯急奔。這天傍晚,來到河間附近的一家客店投宿。店主為人善良平和,客店上下兩層小樓,袁炳輝與水音匆匆吃了一點包子,就佯裝夫妻回房睡了。袁炳輝生怕這座店是座黑店,一人出外觀察。
店主正在一樓大廳內忙活兒,幾個小夥計拿碗刷碟,川流不息。客人們都回房歇息去了,一樓和二樓的許多客房都閃著燭光,有的客房內傳出嬉笑聲、猜拳聲和卿卿說話聲。
袁炳輝來到客店門口,店主見他要出外的意見,於是說道:“小夥子,外面兵荒馬亂的,小心遇到亂兵和土匪,早早回去安歇吧。”
正說間,門外進來兩個娘子,兩個都喝得爛醉,跌跌撞撞。清醒一點的娘子,面板赤黑,頭戴印花布頭巾,頭巾在頭上圍成一個圓環,把烏黑的發髻和上面插著的閃閃發亮的銀頭飾裸露出來。她裡帶著一種鄉間少女的蠻野和稚氣。她攙扶的那個少女分外俏麗,已醉得人事不省。她珠圓玉潤的頸項,豐滿的面頰上透出一抹嫣紅,白嫩的小菩薩臉,蓬鬆松的劉海上綴滿了霧星兒,一顫一顫的;她穿一件藕荷色帶淡紅點的衣衫,袖子擼著,褲腿挽著,像一株水柳,柔軟地依偎著同伴。
“店主,有空房嗎?”黑娘子問。
“有,在二樓最東頭一間,屋暖炊熱,用不用來幾碗醒酒的高湯。”店主笑呵呵地上前走了幾步。
“不用,睡一宿就趕路。”黑娘子說完,攙扶著同伴上樓去了。
“嗬,好大的酒癮,腸子肛子都快喝出來了。”店主說完,又忙乎去了。
袁炳輝走出門外,大地灰濛濛的一片;只有晶瑩的月光,雲團緩緩地移動著,天空明淨無暇,就像豆青色的古瓷,月亮是圓的,天體是豐圓的,非常和諧。茶葉上的青蛙,草叢裡的螞蚱和樹枝上的小鳥,忽閃忽閃,唧唧咕咕,聯絡一曲動聽的交響曲。
袁炳輝回到二樓客房,水音半倚著炕頭深思。
“水音,你沒睡?”袁炳輝問。
“睡了一覺,不踏實,又醒了。”
“你不該殺死那兩個獄卒。”袁炳輝悶聲悶氣地說。
“他們發現了我,抽出刀想殺我,我是迫不得已。”水音回答。
袁炳輝說:“我總想,人生還是圖個清閑。唐代大詩人白居易有首詩,詩雲:‘日高睡足猶慵起,小閣重衾不怕寒。遺愛寺鐘欹枕聽,香爐峰雪撥簾看。匡廬便是逃名地,司馬仞為送官。心泰身寧是歸處,故鄉可獨在長安?’白老夫子每日聽著遺愛寺的鐘聲,欣賞香爐峰的雪,便塵念都洗刷一盡。相傳古代匡兄弟,為求神仙之道而結庵於廬山,那兒真是修行的好去處,能使人擺脫名利的束縛。何況司馬只是一個閑職,正好趁機遊山玩水,修身善性,這樣的日子不是過得挺愜意嗎?”
水音道:“你說得有理,但人世間險惡多變,有句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在這人世間,處處是陷井,處處是圈套,在這莫幻莫測的危境之中,雖有淡泊之心,才智巧術,又有何用呢?……”
這時,傳來一聲尖叫,在這的深夜,這叫聲顯得是那麼悽婉……
尖叫聲是從客店二樓最東頭的房間裡傳達室出來的。
袁炳輝、水音父子疾步出屋,趕往那座客房,房門緊閉。
袁炳輝用手輕輕一擊,房門洞開。只見剛才袁培祿看到的那個白菩薩臉少女,露著白盈盈的花朵般的身子,赤身裸體躺在血泊之中;床上血跡淋漓,被褥紛亂,衣物狼藉,窗戶大開。
袁炳輝急忙趕到窗前,只見漆黑一團,風聲蕭索。他輕輕一跳,躍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