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聚精會神,刻意煽動起恐怖氛圍,蒲先生卻不緊不慢道:“但,你口中喊出,卻不是‘有鬼’,而是‘有刺客’,這要如何解釋,飛?”
我登時一怔,不知如何作答。
蒲先生大笑三聲,道:“若真在夢中見鬼,卻怎會在眼見匕首時大喊‘有刺客’呢!飛,你這出故事的硬傷,實是慘不……”但蒲先生卻忽然住了嘴,臉上的笑容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嚴肅的神情,他更是託著下巴陷入沉思。
我一驚,忙問:“蒲先生,這是……”
蒲先生卻不答話,自顧自地低頭思忖著。
槐兄和王禦使也好奇地看著蒲先生,不知他又有何高見。
蒲先生依舊低頭不語,臉上的神情卻漸漸緩和,又轉成了得意的笑容。我見狀忙問:“蒲先生,成果如何?”
蒲先生笑著起身,拍拍我的肩膀,道:“飛,多虧了你!那房間的確鬧鬼,是我錯怪你了。話說,你既然堅信冤魂的傳說,不如今晚親自去廂房體驗體驗吧!”
我聽了蒲先生的話一驚:“蒲先生不要胡鬧,這怎能……”
蒲先生卻笑著搖了搖手指:“飛,如果你不曾見著鬼怪,不但沒有損失,還能破解怪談。若當真見了鬼怪,豈不是有了切身體驗來為我們道明?看你對此事的興致如此之高,此計不是兩全其美?”
被蒲先生推入了火坑的我,頓時怔在原地,後悔不疊。所謂玩火,莫過於此啊!
“飛,莫非你的膽量不足以住進廂房?”蒲先生訕笑道,又忽而擺出了一臉同情,愁容道:“哦!可憐的李如松縣令!原來我只是錯怪了你的膽量,沒想到衙門府的精英捕快,也兩股戰戰,不敢向前。李大人,見諒,見諒!”
聽蒲先生這一番話,我哪裡還按捺得住?我當即連聲高叫:“有何不敢?有何不敢?”
蒲先生哈哈大笑,道:“飛,今晚就全看你了!可不要臨陣脫逃,落得李縣令手下敗將的笑柄傳世!”
我輕蔑地哼了一聲,挺直腰桿看著蒲先生。
一旁的王禦使和槐兄見了這般滑稽鬧劇,不禁相視一笑。王禦使起身道:“時候不早,各位不如隨我一同用餐吧?今早,我同魏名捕特意差人在村頭的酒家預留了位置,請蒲先生和嚴飛兄賞光。”
我和蒲先生連聲叫好,便隨著王禦使和槐兄出了門,隨著王禦使往村頭走去。
臨近酒家,王禦使再三囑咐我們三人不能飲酒。經歷過昨晚的教訓,我、蒲先生和槐兄三人連連稱是。
步入酒館,掌櫃抬頭看到我們幾人,連忙笑著迎上前,對槐兄恭恭敬敬地行禮:“魏捕快帶著貴客來了?快快請進。我來負責招呼。”
說著,掌櫃熱情地走在身前引路,帶著我們坐在一張寬敞的桌旁,回身招呼小二仔細照顧夥食。
過來一炷香的工夫,我們四人飽餐一頓,正打算投箸離去。卻見掌櫃走上前來,殷勤詢問飯菜是否可口。蒲先生連聲的稱贊,反倒說得掌櫃有些擔待不起,他撓著頭連連稱謝。蒲先生忽然問道:“掌櫃,關於廣平的狐仙傳說,可曾有耳聞?”
掌櫃連聲答道:“當然!當然!廣平的住家,誰不知道馮公子和他的狐妻紅玉?馮公子高中舉人,紅玉姑娘又是國色天香,正是應了‘郎才女貌’的佳話!”
蒲先生故作驚訝地點點頭,問道:“這話怎講?”
掌櫃賠笑道:“先生想必剛到廣平不久吧?不然道聽途說也該略知一二。”
蒲先生笑笑:“正如掌櫃所說。我的確曾聽人提起廣平的狐女傳言,很是感興趣。人們常說‘掌櫃知百事’,所以特地來此向掌櫃瞭解詳情。”
掌櫃連連拱手:“承蒙先生看得起。這狐仙的傳言,卻也說來話長。”蒲先生聽了這話,連忙端正了坐姿,一副洗耳恭聽的神態。我也正襟危坐,聽起這被同縣人親眼所見的狐仙究竟是什麼來頭。
“先生口中的狐仙,喚作紅玉。四年前嫁給了家破人亡、一貧如洗的馮公子馮相如。這紅玉,正是傳說中的傾國美人。她面如桃花、膚如凝脂,每每身著紅色的衣裝出行,走路輕盈得如同在空中飄浮。”
蒲先生忙問:“如此的美人,馮公子可要如何奉養?”
掌櫃連連擺手:“先生誤會了!如果只是絕色美女,又怎能得到本縣人尊崇至此?剛才先生所說的奉養不假,但卻不是馮公子奉養紅玉,而是紅玉姑娘奉養馮公子啊!”
蒲先生大驚,問:“怎會如此?馮公子還要靠著紅玉姑娘下地不成?”
掌櫃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說道:“馮公子是秀才世家,這一輩子,哪裡懂得半點農家事?雖然考中了進士,但先前的半年,卻的確是靠著紅玉姑娘苦心經營,才得以維持生計的。”說著掌櫃有些憤懣地嘆了口氣:“人們常說‘書生百無一用’,依我看,若是再考不中功名,這話當真不假啊!不假!”
聽了這句話,蒲先生頓時如坐針氈,面色好生尷尬。而改行做了捕快的我,心中五味雜陳:若我還在苦讀,沒了衙門的俸祿,怕也只能坐吃山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