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琮依依不捨的從屋脊走獸身上收回目光,邁步走入內殿。
越過門檻的剎那,一股濃重的藥味鋪面而來。沈琮顰了顰眉。他知道沈昂近日身體不適,沒成想用藥用的這麼厲害。
沈琮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待見到床榻上氣息虛弱的沈昂,沈琮的心驀地一沉。
數日未見,飽受病痛折磨的沈昂好像換了個人,沈琮盯著他看了半晌,才依稀從熟悉的五官辨認出那是沈昂不假。
沈昂聽到腳步聲音,微微張開眼睛,看向沈琮。
因要面聖,沈琮換了身乾淨的衣裳,刀傷處也止了血上了藥。即便如此,也遮掩不住沈琮滿面肅殺之氣。沈昂瞭解沈琮,若是打了勝仗,沈琮絕不是現在這副神態。
沈昂合了閤眼,沉聲發問:“你與唐睿交手,結果怎樣?”
沈昂明知故問,沈琮卻不敢有半點隱瞞,“我軍還剩八千人馬。”
聞聽此言,沈昂又氣又急,一口氣沒喘勻卡在嗓子眼兒裡,咳的他肺葉子都疼。
沈琮見狀憂心不已,剛想上前為沈昂捋順胸口。夏惜時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把將沈昂攬在懷裡,柔荑在沈昂前胸上下輕撫。
沈琮閃身站在床畔,眸中盈滿關切,“陛下,要不宣御醫來診診脈?”
不等沈昂作答,夏惜時仰起臉,脆生生的說道:“無需勞動御醫,陛下就是受了戰情影響,心緒波動罷了。不礙的,一會兒就好了。”
見她言辭篤定,胸有成竹的樣子,沈琮也不再堅持,靜靜杵在那兒,眼眸盯著夏惜時白皙滑嫩的小手片刻失神。
沈琮對夏惜時並無特別的好感,甚至可以說是厭惡的。沈琮認為,夏惜時水性楊花,人盡可夫,不配留在沈昂身邊。可當他生厭見到夏惜時無微不至的照顧沈昂時,又覺得夏惜時或許對沈昂動了幾分真情。
夏惜時感受到沈琮灼熱的視線,螓首微垂,掩飾雙頰染上的重重紅暈,心跳如同小鹿亂撞。
他二人各懷心思,沈昂總算緩上口氣。
“唐睿被困春陽山,還有膽量稱王。我只道他恣意妄為,卻沒料想是我小看了他。”
按理說,沈昂和沈琮說話,沒有夏惜時開口的份兒,但她立刻反駁道:“陛下英明神武,區區一個唐睿何足為懼?”
沈昂沒有怪她逾矩,而是苦笑道:“你懂得什麼?江凌傑等人都為唐睿所用,很快東谷朝中那班老臣子就會歸附於他。”
夏惜時曲起手指在沈昂額角輕輕按壓,柔聲說道:“陛下,唐睿的嫡子如今身居皇宮,我們以他要挾唐睿不就行了?”
剛剛才對夏惜時有些微改觀的沈琮眉頭微蹙。要想贏就贏得光明磊落,用人家的子女父母威逼,不是仁人所為。
沈琮這般想,也這般宣諸於口。
夏惜時登時漲紅了臉,嘴唇囁嚅著想要為自己辯解。
沈昂有氣無力的抬起手臂,阻住夏惜時話頭,“她說的沒錯,我把唐延拘禁於深宮,為的就是震懾唐睿。沒想到他居然不顧惜唐延,一意孤行。既如此,我們也無需跟他客氣。”
沈琮扁扁嘴角,嘆息道:“陛下,唐睿萬五千玄武軍固然善戰,可時金山的二十萬大軍亦不容小覷。稍不留神,我們就會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之中。”
夏惜時聽了這話,心尖打了個突。萬一西陳不敵,那她又將何去何從?繼續留在東谷遲早會與謝玉姝狹路相逢。倘若秦王真的成為東谷皇帝,那麼謝玉姝自然而然就是一國公主。以她目前的能力,根本無法與之抗衡。
夏惜時瞬時洩了氣。她喟嘆自己紅顏薄命的同時,也怨恨上天厚待玉姝。
沈昂斜倚在夏惜時肩頭,顫聲道:“以我目前的狀況,怕是不能領兵迎敵。時金山也好,唐睿也罷都不足為懼。我有天命庇佑,必能化險為夷。再者說,凌霄關易守難攻,時金山還沒那個本事攻破關口!”
沈琮愁眉不展,“陛下,凌霄關也不是銅牆鐵壁,時金山又是東谷大將,必定知道凌霄關的弱點。而今情勢我西陳來說不容樂觀。縱使天命所歸,也要經歷一番波折。”
“你又何須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波折也好,坎坷也罷。只要我們齊心協力就能順利度過。我們從西陳到在東谷不也經過了許多磨難?”沈昂頓了頓,又道:“獨孤郎為我卜了一卦,上上大吉。是以,你無需憂慮,只要調配得當,定能大獲全勝。”
沈琮默了默,沉聲道:“陛下身體不適,不如回西陳診治。”
他不想讓沈昂留在東谷白白送死,才會有此提議。
夏惜時立刻慌了神兒。不知沈昂會不會帶她同歸西陳。
沈昂也正有此意,“我這病,只有聖女能醫的好。可現在情勢緊張,我留在東谷,即使不能帶兵打仗,也能穩定軍心。”頓了片刻,又道:“南齊楊丞相去往北魏了,算算路程再有五六日差不多就能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