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姝收回目光,垂首盯著靴子尖兒上的圓潤的石榴石,低聲說道:“他知道我一切安好就夠了,見了,反而徒增煩惱。”
衛小將軍高興還來不及,怎會煩惱?樓弼在心裡默默反駁。
軍營中,契苾悍也在問衛瑫同樣的問題。
“謝娘子已經到在滄水,將軍不與她見上一見?”
衛瑫唇角微勾,眸中滿是失落,“秦王所在的春陽山被沈琮圍困,華香璩也被砍了腦袋,周竹卻仍是按兵不動。東谷局勢動盪不安,玉姝自有她的事要做,即便想見也不是現在。”
話音落下好久,衛瑫都沒聽見契苾悍的回話。他納悶的偏頭一瞧,就見契苾悍眉頭緊鎖,若有所思的樣子。
“嗯?怎麼了?我說的不對?”
契苾悍想了會兒,“也不是不對,就是我從來沒見過將軍這般……”停頓片刻,鼓足勇氣說道:“這般善解人意。”
衛瑫從沒想過自己這輩子還能跟善解人意沾上邊兒,叫契苾悍說的差點吐血。
春陽山被圍,秦王憂心忡忡,但面對江凌傑等人時卻是一派鎮定沉穩。宋慧掛念唐延安危,終日以淚洗面。目前局勢對秦王而言,不容樂觀。謝綰一方面好言寬慰宋慧,另一方面暗自焦慮。
沈昂斬殺華香璩極其弟兄,做出一副斬草除根的狠厲模樣。可他未對唐延做出任何無禮的舉動,由此可見,沈昂視秦王為旗鼓相當的對手,他要把唐延留在緊要關頭,加以利用。
謝綰恨只恨唐延不分親疏,對獨孤明月言聽計從。如今他深陷困頓,亦是咎由自取。
唐延在東谷皇宮裡的日子並不好過。自從沈琮圍困春陽山,他就被軟禁在宮室之中。
想要見唐延,必得有沈昂口諭。
獨孤明月向沈昂討了令兒,提著兩埕酒三五個小菜來與唐延傾談。
唐延心裡窩著火,自是不能給獨孤明月好臉色。獨孤明月瞥一眼佇立在窗邊的唐延,把酒菜擱在桌上,道:“世子兄,將你帶入皇宮確實我的不是。不過,陛下沒把你關進牢裡,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
唐延冷哼道:“你口中的陛下殺我東谷帝王,屠戮我東谷百姓,強佔我東谷皇宮,他不是我東谷的陛下,而是巧舌如簧的虛偽小人!”
獨孤明月不怒反笑,“虛偽小人?如果陛下是虛偽小人,那你的父親,秦王殿下又是什麼呢?他在春陽山屯兵養馬,你可曾知曉?他從大牢救走江凌傑等人,為的就是取代華香璩,成為東谷皇帝。他那些所作所為,你又瞭解多少?換句話說,他隱瞞了你多少?”
唐延一時語結。獨孤明月所說種種,唐延全不知情。此前,他從未聽說過秦王招兵買馬,更加不知秦王謀逆造反。
獨孤明月笑意更甚,“世子兄,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我師父,也就是高括曾經給你的妹妹,謝玉姝卜過一卦。卦上說,她能夠襄助秦王,完成大業。
你雖是秦王世子,卻對秦王所作所為並不清楚。假如秦王得償所願,你以為他能冊封你做太子嗎?不會的。依我看,他會封玉姝做太女。”
獨孤明月斟了兩盞酒,一盞擺在桌沿,“世子兄,我與你相交併非貪圖你的身份地位。而是我看重你有情有義,是值得結交的朋友。然則,隨著我對你的瞭解日漸加深,也更加替你不值。你身為兒郎,胸懷遠大志向,憑什麼屈居於謝玉姝之下?”
唐延思忖片刻,邁步來到獨孤明夜身畔,緊挨著他坐下,緩聲問道:“她一個女兒家,有何能耐讓父親對她這般器重。而且,她自小就被送出府外撫養,父母和她感情並不親厚。”
說罷,端起酒盞淺淺抿了一口。
酒是新釀的燒春,有些刺喉。唐延訕訕的放下酒盞,雙手拄在膝頭,悠悠太息。
“世子兄,你有所不知。謝玉姝之所以養在府外,皆是因為她及笄之前生活必須素樸,方能不毀其命數。可是,我的姨母,也就是西陳聖女已經將她運道悉數轉接於陛下身上。也就是說,謝玉姝也好,秦王也罷,最終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聞聽此言,唐延眉頭微蹙,“你是說父親會……”他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恰當的詞語,思量片刻,又道:“你是說父親難逃此劫?”
獨孤明月一臉的高深莫測。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高括自認為高妙,終歸還是我姨母更勝一籌。”
他並沒直接回答唐延的問題,但唐延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世子兄,你若向陛下投誠,我再為你多多求情,陛下定會饒你不死,說不定還能封你做王。”
獨孤明月說的輕巧,唐延彎起唇角,笑了笑說:“沒有任何功勞,哪能封王拜相?你這不是痴人說夢?”
“如果世子兄能夠協助陛下攻打春陽山,不就是大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