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昂唇角墜了墜,手一指唐延,沉聲問道:“這位是……”
“回稟陛下,他是秦王世子,唐延。”
沈昂立刻斂去眸中不悅,緩聲道:“秦王世子……”他將唐延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不知你父親秦王,現在何處?”
唐延緊抿雙唇,搖搖頭,吐出倆字,“不知。”
他的確不知。前幾天秦王說是出城會友,一直沒有回來。昨兒個一早,謝綰特特命人前來傳話,叫唐延留在府中。唐延和獨孤明月有約在先,他便偷溜出府,兩人對飲談天,沒等入夜就醉的不省人事。待他醒轉,天地俱變。獨孤明月只說:“國君攻破都城。”便把他帶進宮裡。
此時,秦王率領玄武軍駐紮在距離都城六百里的春陽山。
遠遠望去,崇山峻嶺,萬壑綿延,這裡與其他高山無甚差別。若深入叢林,就會發現這裡別有洞天。
秦王用十餘年功夫,在春陽山中建成一座易守難攻的雲中塢堡。
玄武軍以及他們的親眷都在這裡居住。農耕織布,養馬練兵,衣食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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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剛剛建成時,謝綰來過一次。彼時的塢堡初具雛形,遠沒有而今這般繁榮興盛。
“明達,延兒他……”身著粗布衣裳,喬裝成農婦模樣的謝綰風華依舊。她等不及安頓妥當,便急急來見秦王,為的是親口向他交代唐延的事體。然而,議事廳裡除了秦王還有其他人在。
謝綰目光匆匆在他們臉上掠過,猛然發現一張熟悉的面孔。
那是江凌傑,江丞相?謝綰不大確定的再望一眼。果真是江丞相沒錯。謝綰數年之前與他見過一面,那時他升任丞相不久,明宗皇帝對他甚為倚重。可想而知,江凌傑是怎樣的意氣風發,神采奕奕。
此刻的他瘦骨嶙峋,額角清淤,一看就知在獄中受了毒打。
秦王聽謝綰提及唐延,就知她要說什麼。
“此事我心中有數。”
謝綰見秦王神態淡然,心下稍安,向眾人微微俯身,轉身離去。
江凌傑等人不是傻子。秦王將他們從刑部大牢裡救出來,又把他們帶到地處隱秘的塢堡之內,長腦子的都明白秦王要做什麼。
謝綰出了議事廳,便命人趕緊給秦王送上熱茶點心。
江凌傑手捧熱茶,緩聲言道:“若不是親眼的見,某真不敢相信春陽山裡竟會有這般清幽之地。”
秦王淺笑道:“我在此地屯兵養馬,積蓄糧草。至於作何用處,不言自明。”
話音落下,議事廳裡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在座的雖是罪臣,但也沒想過謀逆或是造反。秦王卻毫不避諱的說了出來,怎能不令他們心慌意亂。
江凌傑故作鎮定,“王爺當真耿直。陛下不施仁政,臣子理應忠言直諫……”
“相公所言甚是,然則,兼聽則明,偏聽則暗。華香璩偏聽偏信,重用佞臣,醉心享樂,大興土木,這些大家有目共睹。在座諸位有哪個不是忠言直諫,又有哪個沒在牢裡捱過打,受過罪?諸位在朝為官時,清正廉明,華香璩一朝登基,將忠臣良將投入監牢,鑽營趨附之輩得以升遷,執掌大權。
不僅如此,華香璩寵信閹人,有丁內侍監阻住言路,任誰都不能逾越。遠的不說,就在幾天前,阿綏跪在宮門外求見華香璩,卻被丁內侍監好一番奚落。諸位與謝綏一樣,皆是肱股之臣。上書直諫本就是身為臣子的職責,何罪之有?”
江凌傑等人關在牢裡,根本不知外面發生何事。
聽了秦王一席話,江凌傑色容一肅,“有這等事?”
秦王看看外間天色,道:“阿綏很快就到了,等陣相公親自問他就是。”
江凌傑緘口不語,吹散香茶浮沫,慢慢吃著。
秦王又道:“想必沈昂正得意洋洋的坐在中正殿的龍椅上,思量著如何處置朝中那些庸官呢。”
國破家何在。
江凌傑眼眶一熱,放下茶盞,哽咽發問:“秦王手中既有兵馬,為何坐視沈昂殘害百姓而不顧?”
“相公,某一萬五千玄武軍與沈昂二十萬大軍抗衡,哪有必勝的把握?既沒有必勝的把握,某決不能讓麾下兵將白白送死。”
秦王言辭懇摯,“某能做的就是,為長遠計,保諸位忠臣良將性命。”
“我們的家人都在都城,如今怕是葬身刀下……”
秦王循聲望去,說話的是駕部侍郎常昀,他因糧餉一事被華香璩治罪,關入大牢。
常昀話音剛落,長吁短嘆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