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姝會甘心情願耽溺於此等終局嗎?
當然不會。玉姝笑意更甚與裴仁魁對視。
恍惚間,裴仁魁捕捉到謝九郎眸中似有精光閃爍,箇中包含了毅然決然與從容不迫。裴仁魁蹙起眉頭,隱約感到謝九郎有事瞞他。即便有所察覺,裴仁魁卻不能出言相問。謝九郎與他還沒達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地步。
裴仁魁對於謝九郎所言“結果”,將信將疑,未曾深究,垂下頭,專心吃他的蒙頂茶。
一盞茶落肚,裴仁魁再起抬起眼簾,“九郎,襄王被流傳坊間的變文唱一唱,不止失了聖心,東谷秦王府也絕對不會袖手旁觀吧?”
玉姝顰了顰眉。鄧選與她略略提及《襄王變文》延播至東谷如何如何。但她那時,完全沉溺於雪恥的暢意中,有些話聽的入耳,卻不入心。
裴仁魁重提此事,玉姝才聯想到安義與襄王婚事。
秦王早已知曉襄王斷袖,可他並沒打算告訴安義,也不打算悔婚。現在,玉姝把這事弄得人盡皆知,安義必然也會得了訊息。如此一來,東谷秦王府肯定不得安生。
玉姝重重“唔”了聲,緊緊攥起左拳。這就是鄧選說的,殺敵一萬自損三千。此時此刻,玉姝尚未意識到,她的一個決定改變了安義畢生命運。
靖善坊謝府前院書房裡氣氛著實壓抑。
長春宮裡卻是令人窒息的遏抑難當。柳媞口中含著思慕已久的花花糖,含混不清的向萬寶問道:“有根藏在泠雪宮?”她那副好看的眉目倒豎,眸中盛著滿滿的不可思議,“他與那什麼兒的……”她想說糾纏不清,又覺得平白汙了口舌,塗著殷紅蔻丹的白皙手指輕輕揚了揚,問道:“的確屬實?”
“回稟娘娘,千真萬確!”萬寶得意洋洋的挺直脖頸,俯身說道。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萬寶同鄉曾經暗中窺得有根與縷兒眉目傳情。昨兒個,他與萬寶吃酒,飲至醺醺然,便順嘴說了出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萬寶由此對泠雪宮多方打探,終於查出有根藏匿之處。
千牛衛加上內侍省都找不到的人,他找到了。萬般倍覺榮光。
柳媞咯嘣咯嘣把口中花花糖嚼吧嚼吧嚥了,笑容隨即爬上眼角,連聲道:“好!好!”好字出口,柳媞便默然不語。有根下落,反而成了壓在她心頭的一塊大石。
萬寶身子俯的更低,眼珠兒滴溜溜轉上三五圈兒,刻意壓低聲音:“娘娘,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柳媞手臂嬌弱無力的稍微抬起,萬寶馬上雙手托住,“娘娘,既然探出有根匿藏所在,是否應該早作主張?”
“你的意思是……”柳媞居高臨下睨著萬寶幞頭後面結的兩條短短飄帶,洛兒殷描繪的櫻桃小口微張,問道:“殺了他嗎?”
“娘娘,倘若有根被陛下拿住活口,不用嚴刑拷問,有根就會把娘娘許他的願望統統供出……”萬寶避而不談殺字,只道後果。
柳媞扶著萬寶的手在殿中緩緩踱了五六步,悠悠嘆息:“啊,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呢。”
似是遽然通達,又好像剛剛從睡夢中驚醒。
萬寶頭臉低垂,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狀,實則為了遮掩他面上若有似無的竊喜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