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坐飛機的經歷,在梁厚載心裡留下了很大一片陰影,以至於時至今日,他也幾乎從來不坐飛機,還好從06年以後就有了動車,要不然的話,我真的不願意和他一起出遠門。
一個連邪屍都不怕的人,竟然害怕坐飛機,的確是一件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下了飛機,依然是莊師兄來接的我們,馮師兄和莊師兄輪著開車,當天下午就到了寄魂莊外的那個小鎮。
寄魂莊開的那家旅店早在一個月前就被訂滿了,莊師兄就帶著我們找了附近一家小旅館,暫時安頓了下來。
這次出門的時候,我媽特地給了我一點錢,我心裡還掛著那間遊戲廳,晚上草草吃了點東西,就拉著梁厚載跑到路口去看。
結果那家遊戲廳已經沒了,原來開店的那個店面,也變成了一家買煙草雜貨的小賣鋪。弄得我心裡空落落的。
7月15,中元節這天,天還沒亮我和梁厚載就被莊師兄叫醒,簡單洗漱一下之後,就由莊師兄開車帶著,離開了小鎮。
我本來還以為鬼市和寄魂莊離得很近,或者鬼市就在寄魂莊裡舉行。
可莊師兄這一路走下來,卻是朝著寄魂莊相反的方向走,從清晨到中午,莊師兄的車一直走在盤山路上。
上一次我進入這樣的深山時,正好是冬季,萬物凋零,那些巨大的山體帶給我的感覺,是一種很有力的滄桑,如今的山林裡卻帶著大片的生機,好像連這些山體也變得柔軟起來,可在這樣柔軟將大片山脈藏在其中時,又是另外一種讓人心悸的神秘。
莊師兄最終把車停在了位於山林深處的一個小型莊園門前,我下了車,才看到莊外的門樑上掛著一個很小的招牌,上面寫著:翡翠山莊。
那個招牌真的很小,就是兩個巴掌這麼大的一塊木板,可寫在上面的文字看起來卻異常有力,一筆一劃,都像是刀劈斧鑿的一樣。
馮師兄走到我身邊,指著那個牌子對我說:“這個飯莊也是咱們寄魂莊的産業,只不過平時沒什麼客人,只有到了每年的這個時候,客人才源源不斷地來。”
莊師兄朝園子裡觀望了一會,才反過頭來對我們說:“已經來了不少人了,咱們別在這吃飯了,直接去鬼市吧。”
之後,莊師兄和馮師兄就帶著我和梁厚載,繞過飯莊的正門,踏上了一條很隱蔽的小路。
直到飯莊漸漸消失在林海盡頭的時候,莊師兄才對我說:“今年的大市非比尋常,三教九流,什麼樣的人都有,你和厚載在鬼市裡走動的時候,要小心一點。”
我對莊師兄點了點頭,可心裡還在琢磨著他說的非比尋常到底是個什麼意思,這可是我第一次來鬼市,鬼市平時是什麼樣子我都不知道,今年又是怎樣的非比尋常,我就更想不明白了。
在小路的盡頭,又是一大片蔥翠的竹林,這片竹林和寄魂莊外的那片一樣,裡面也做過特殊的佈置。
我緊緊拉著梁厚載,怕他走丟了。每走一段路,我也會和兩位師兄一起朝身後看,在寄魂莊的竹林裡,只要走對了路,回頭就能看到一個刀鋒似的山體,但在這個地方,身後的路標則換成了飯莊中最高的一棵古松。
我們和飯莊之間的距離已經很遠,每次回頭看的時候,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樹影。
也是莊師兄告訴,那棵古松就是這座山的山神,也是翡翠山莊裡的守門人。
我問莊師兄:“那棵樹,真的是神仙嗎?”
莊師兄卻搖頭:“說它是山神,只是因為它有靈性,在唐代中期的時候,寄魂莊門人認為,靈性就是天地間的一種神性,這棵樹是山神的說法,也就是從那個時候流傳下來的。”
出了竹林,不遠處就是一條幹枯的河道,這條河道很寬、很深,在它幹枯之後,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溝壑,就橫在兩座山之間。
在河道上方是一座狹長的吊橋,橋頭支一個簡單的棚子,我師父就坐在棚子下,一個人欣賞著山裡的風景,愜意地喝著茶。
當我們來到橋邊的時候,師父也沒有回頭看我們一眼,只是喊了一聲:“來者何人啊?”
我師父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刻意將聲音拖得很長。
莊師兄走過去,朝我師父抱了抱拳,很恭敬地說:“柴師叔,是我。”
這時我師父才轉過頭來看我們,一眼看到我的時候,我師父就笑了。
我師父就是這樣,每次和我分離上幾天,他就會想我,再見到我的時候臉上都是滿滿的笑容,可這種笑容絕對持續不了一分鐘。
這次也一樣,師父對著我笑了一會,立刻就變了一張嘴臉,問我:“作業帶了嗎?”
我趕緊點了點頭,露出背上的書包給師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