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時候,仙兒的視線一直沒有從八卦鏡上挪開過。
我突然想起來,上次羅有方來我們家的時候,的確在我爸媽的臥室裡睡過一晚上。又聯想到這面八卦鏡是貼在床下的,這段時間師父不在家,我們家裡也沒再來過其他人,能把八卦鏡放在床下的,除了羅有方,似乎也不可能有其他人了。
而且這面八卦鏡,和我師父家裡的那一面一模一樣……難道說,羅有方真是守正一脈的人,可他為什麼要害我爸媽?還有啊,我師父一直說守正一脈裡,現在只有我們師徒兩個,從來沒提起過我還有一個同門師伯。
仙兒關上了窗戶,走到我身邊拿起了八卦鏡,又對我說:“寄魂莊裡的水,可渾著哪!尤其是你們這一脈,多少世的恩恩怨怨,數都數不清。柴爺不告訴你這些事,就是怕你想太多,沒辦法安心練功。唉,說起來,柴爺這是有心護著你,可到最後,這些事情還不是要落在你身上?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打起精神來,它來了!”
我當時的腦子裡亂哄哄的,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它來了?它是誰?
可就在我的腦子還懵懵的時候,空氣中突然傳來一陣“嘶嘶”聲,雖然那聲音和仙兒的說話聲不一樣,聽起來有些不真實,但我也已經明白過來,是蛇靈來了!
我忍著身上的痠麻,趕緊打了個滾從地上站起來。
仙兒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多了一杆長長的燈籠,燈籠裡還是一團幽綠色的火焰,只不過這一次,火焰的光澤已經很暗淡了。我知道,仙兒應該也快到極限了。
她用燈籠擋著樓道口,一臉的緊張,嘴上卻還在說著:“狐火應該還能擋一下,等天亮了,你就把所有窗戶和門都開啟。”
我默默點頭,可心裡還在擔心。這裡還是塔頂,門窗一開,陽氣瞬間就會沖進來,到時候,不只是蛇靈,仙兒也會又危險。
仙兒稍稍朝我偏了一下頭,說:“不用擔心我,我有辦法脫身。來了!”
她的話音都還沒落下,從樓梯口的位置突然傳來一陣很重的寒意,我的手腳頓時間就涼透了。之前蛇靈身上陰氣還沒這麼猛烈,可是現在,它也要做最後一搏了。
就在同一時間,仙兒手裡的燈籠竟然被熄滅了。我和她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也就是一愣神的功夫,蛇靈龐大的身體猛然越過了仙兒,兩排巨大的毒牙赫然出現在我面前。
我當時的反應也是夠極致的,看到蛇靈的時候,我腦子裡立刻想起了練天罡鎖時抓的那條麻繩。我師父常常會突然把那條麻繩甩到我面前,讓我用天罡鎖的手法抓住,抓的時候還要用集中精力,試著摸索思存的門檻。
幾乎是出於本能的,我第一時間讓內心沉靜,同時伸出手,直接“抓住”了蛇靈的脖子。
蛇頸的這個位置,也是我抓麻繩時經常會抓到的位置。可麻繩是實的,蛇靈卻是虛的,我的手指直接從蛇靈身上穿了過去,可不知道是因為我無意間達到了思存境界還是怎麼回事,被我這麼一抓,蛇靈的身體竟然在半空中頓了一下。
難道天罡鎖也是能用來對付鬼物的?當然,以當時的情況,我應該也沒想這麼多,想還是沒想不記得了,只記得下一刻我就咬破了舌尖,一口純陽血直接朝蛇靈大張的嘴噴了過去。
畢竟被我師父調養了這些年,我這一口陽氣對於蛇靈來說,幾乎等同於一道濃烈的硫酸,雖然我的血穿過它的身體,落在了地板上,可它還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整個身體都劇烈地扭曲起來。
那口血從仙兒身邊飛過的時候,仙兒也如臨大敵似的,趕緊朝著一邊躲閃。
其實我本不該用手去抓蛇靈的,只吐這一口血就行了,我的手碰到蛇靈的靈體時,就感覺一股寒意透過我的手掌鑽進了我的身在,噴血的時候還沒有太大的感覺,可一口陽血噴出去之後,那股寒意也變得格外刺骨,只一個瞬間,我的手腳都失去了知覺,連腦子似乎也要被它凍住了。
而八卦鏡也在這時候掉落在地上。
仙兒這時候還在沖我喊:“就是現在!開窗!”
我能聽到她的聲音,身體卻無法作出反應,一點也不誇張地說,我的身體真的僵住了,雖然我也能感覺到,背後正有另外一股寒氣,將蛇靈的陰氣頂出我的體外,可這需要時間。
仙兒說話的時候,本來已經做好了向樓下跑的姿勢,卻見我沒有動彈,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看著她。我想,仙兒應該也意識到我出了狀況,我看到她望著直沖蛇靈的一扇窗戶,猶豫了一下之後,臉上出現了一種決絕的表情。
我知道她想幹什麼,我想告訴她別做這種事。可她已經來到了我面前,撿起地上的八卦鏡,把它扔到蛇靈身邊,然後沖向那扇破爛的窗戶,絲毫沒有猶豫地將窗戶開啟。
就在兩扇窗被拉開的一瞬間,一道微弱的陽光灑了進來,仙兒好像被人從身子裡面點著了,頭上、肩上都冒出了濃濃的青煙。她連忙躲開那道陽光,蹲在屋子最黑的角落裡,雖然我現在觸控不到她,但能很清楚地感覺到她的虛弱,連她帶給我的那種涼意,都變得非常微弱。
陽光打在黑色八卦鏡上,那面八卦鏡受到陽氣的沖撞,立刻變得躁動起來,不停地震顫,地面上頓時揚起一陣陣灰塵。可那條蛇靈卻變得異常安靜,它把頭放在八卦鏡上,任憑陽光穿過它的身體,陽氣快速消耗著它的陰氣,它的身體在快速變得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