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尺木知道他心結所在,不以為意,卻問道“周道長怎麼會在此地被摩尼教追殺?”
周運見魏尺木神態如常,分明是十分君子,心中略有慚愧,嘆道“我茅山一派本在鄄城掌管糧草器械,在去乘氏途中,前面傳來訊息,說是摩尼教趁武林、綠林大戰,要血洗武林各派。我師父信以為真,不去乘氏,星夜帶人繞道折返師門。他老人家說‘縱然武林因他而敗,師門也不能因他而亡。’他又派我們幾個師兄弟一路上探查摩尼教蹤跡。”
魏尺木聽到這裡,心道,“這應該是問君平放出的訊息,還真把胡掌門給截了回去。”他見已有摩尼教眾出現在嵩山,知道摩尼教也有了大動作,便問道“可探得了什麼訊息?”
周運轉而憤恨“昨日我們來到少林,卻為時已晚,少林已被摩尼教所滅,不剩一人!”
魏尺木連同王鐸等人俱是驚訝不已,誰能想到赫赫聲名的少林派會毀於一旦?
周運接著言道“我們幾個不忍諸位高僧遺體就此暴曬寺中,便一一掩埋,不料山下還藏有許多魔頭,我們寡不敵眾,一番血戰後最終只剩下我逃進了密林,直到現在——若不是要給師門帶回訊息,只怕我也會死在山上了。”
魏尺木知道他性情剛烈,也不知怎麼寬慰,便言道“魔教既滅少林,想必接下來不是西去華山,便是南下茅山,不過茅山不遠便是鹽幫總舵,只怕那方駁已過了潼關,華山危矣。”
魏尺木正要盤問那十幾個摩尼教教眾,誰料那“瑤光”旗旗長心知難逃一劫,為封住口實,用盡餘力,抖落十幾枚鋼針,那十幾人連同他自己都一命嗚呼。
事發突然,魏尺木又離他們有些遠,未能阻止。周運也震撼於那為首之人的狠辣,更是擔心魔爪所到之處,急道“從這兩日的蹤跡看來,魔教應該是去華山了,事不宜遲,我們趕快上路吧!”
說罷,也不待魏尺木回應,竟跳上他的馬,絕塵而去!魏尺木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周運人影漸遠,這才哭笑不得,好在其中一個侍衛給他讓了一匹馬。
西到洛水,大河攔路,水勢奔騰如龍,以至於隆冬裡也沒有結成冰面。周運到了這裡,任他心急如焚,也不得不停了下來。
如今之際,唯有渡水才是最快的行程,可魏尺木不諳水性,擔心在江河之上出現變故,便遲疑了起來。
王鐸倒是十分果斷“魏少俠,時間緊迫,找船過河吧。”
魏尺木放眼看去,不遠處的確停了十幾條小船,每條小船勉強可以裝下一人一馬,他便走上前去,認真打量這些船伕。這十幾個船伕俱是佝僂著背,雙手乾裂,都作一樣的打扮:蓑衣斗笠,能遮擋烈風勁雪,倒沒有半點可疑之處。魏尺木再一一檢視了船艙,也沒有尋著破綻,只得招呼眾人上船。
十五隻小船排成一列,橫渡在大河之中,如同風中飄葉,沉浮不由己。
魏尺木心下終究不安,時刻留意著這些船伕,以防有怪。船到河心,這些船伕果然出現了異樣,只不過魏尺木並沒有對其出手,因為他們都已跌入了河中。
魏尺木看得真切,水中突然鑽出十幾把飛刀,穿過船伕的胸膛,那刀柄之上都拴著鐵鏈,把屍體都帶入了水中,只有魏尺木所在的小船,被他一掌把飛刀震回,那船伕得以倖免。
魏尺木心道“不好”,果然隨著船伕的死去,小船開始失去掌控,繼而被水底的人鑿破了船底。小舟沉得很快,須臾間人馬落水,船上大半人不會泅水,包括魏尺木和王鐸,
其中幾個略知水性的侍衛在水中死死護住王鐸。魏尺木不敢下水,好在他留住了一塊船板,立在上面,暫時無虞。
不會水的侍衛並沒有溺死,而是淪為了刀下之鬼,那倖存的船伕早已沒了人影,不知是逃了出去,還是也死了。
魏尺木見周運水性極佳,在水底如入無人之境,一連斬殺數人,遠勝尋常,他顧不得詫異,忙運氣叫道“周運,保護王鐸大人!”
周運正在水中與“水鬼”廝殺得性起,忽聽得魏尺木的叫喊聲,便不再一味廝殺,如泥鰍般穿梭在王鐸三尺之內——靠進者,死。他本來對這些達官貴人沒有半分興趣,但既然魏尺木如此焦急開口,想來這人十分重要。
魏尺木見王鐸已無大礙,心中稍安,雖在船板上十分顛簸,到底武功高人數籌,接二連三地把上來的人打回水中。
那水底人見不濟事,也不再跳上去,只在水底把那船板劃上了七刀八刀。船板甫散,魏尺木一腳踏空,跌入水中。河水冰寒徹骨,魏尺木頓時覺得手腳受縛,雖強憋著一口氣,卻不能動彈尺寸,眼見明晃晃的刀子向自己捅來,心道,“莫非真要葬身河底了?”
恍惚間,魏尺木只覺一股大力將他帶動,一口氣不知遊了多遠。浮出水面時,只見眼前一艘小船,上面坐著一個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船伕,與之前的船伕一般模樣,卻又有些不一樣。
那老船伕開口道:“老叟夏侯昂,既遇三位,也是有緣,船渡有緣人,上來吧。”
魏尺木這才發現,如今只剩他和周運、王鐸三人,其餘侍衛怕是都已遭了不幸。周運率先爬上了船,扯過魏尺木和王鐸,喘著粗氣道:“魏尺木,你又欠老子一命,若不是老子常年遊長江,今日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原來茅山離長江不遠,周運自小在山上長大,最喜游水,常年下來,竟在長江裡練出一身極為出色的水下本領。
魏尺木心中自然感激周運救了他和王鐸,只是這“又”字何解,莫非把上次之事弄反了?魏尺木不著急理會周運,先對那老船伕拱手道:“多謝老先生援手之恩!”
此時魏尺木才顧得上打量這老船伕,終於瞧出那與其他船伕的不同之處:若盯久了這老船伕,竟會覺得他時而似人時而似畫!似人時與尋常船伕無異;似畫時,可不就是柳宗元筆下那位“獨釣寒江雪”的“蓑笠翁”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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