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看清叢中究竟何方神聖,向南和封薔接連鬆了口氣。
清風送涼,多少吹散些酒後醺醺然的迷醉之氣。霎時,臉上騰起紅雲兩朵,封薔幹咳一聲,佯作無事發生般疑惑道:“死貓?”
“準確來說,是一隻將死的貓。”向南俯身去看,糾正道。
盡管封薔並不覺得死貓和將死的貓有何區別,也想不通這貓的屍體究竟還有什麼細細觀看一番的價值。可是為了掩蓋自己盡顯無措的大紅臉,她還是隨向南一同蹲下身來。
“有什麼問題麼?”
“有趣了,”向南抬起頭,略帶戲謔地掃了封薔一眼,又招呼溫縈也過來看:“二位過來瞧瞧,看這只漂亮的三花兒貓可有什麼熟悉的感覺沒有?”
一隻死貓而已,能有什麼可熟悉的?
封薔以為她的意思是問以前有否見過這只花貓,當即否認道:“我從不餵貓,更沒見過這只,想是外邊兒野貓無主,自己跑來我家院裡了。”
搖了搖頭,沉默片刻,顯然這不是向南想聽到的答案。
“……這只貓的將死之狀,跟封大少爺似乎略顯相似?”
弓著腰端詳了半天,溫縈沉吟片刻,終於還是實話實說道。
——四肢僵直,面部扭曲。想來這可憐的貓兒臨死前是受了肉髒如同刀絞般劇烈的痛楚折磨,此處細節,也剛好能對上封嗅所說的五髒六腑牽機之痛。
“不錯。”
向南哼笑一聲,伸手便去扒拉那貓兒逐漸冷硬的屍體。
“溫公子當真點兒背,之前那點藥粉從你院兒裡搜出來還不夠,現如今搬了這破地方竟也不能安生。若是別人看到這貓此等死狀,怕是當場定你的罪也有了。”
“向捕頭剛才答應過的,不會讓我平白蒙冤。”後者明瞭她的意圖,遂莞爾一笑,對此一事不置可否。
平白蒙冤?
原來他們方才相顧言談,看得她心中妒火叢生,實則二人卻是在商討案子的事?這真是……何其清白無辜!
事實擺在眼前,封薔面有愧色,頰上更是紅得徹徹底底。
許時過後,她只有頗為艱難地咬牙問道:“向南,你是說……這事與溫縈無關。你可以,幫他洗清嫌疑?”
“差不離。”
開口是雲淡風輕,手上的動作卻一刻未停。正當封薔略顯遲疑,打算再問些什麼的時候,卻聽向南短短地輕呼一聲:“有了!”
“……什麼?”
長夜漫漫,終有盡頭。
黎明時的東方漸漸泛起一抹冷白,點點朝霞藏於其後,尚不肯露面。
找了兩塊糙麻粗布將那貓兒完完整整地包裹起來,這簡直是天賜的證據。而後,向南起身道:“這次也算瞎貓碰上了死耗子,歪打正著。我想等到天光大亮時,多半就能結案。”
稍事沉思片刻,她複又添補道:“投毒一案,溫公子實屬一清二白,封四小姐不必擔心。其他諸多細節,到時候自會叫你知道,還是現在不問更好。”
“……好。”
貓兒死去時嘴角微張,幹涸的血跡纏粘在牙根末處。幾根不大起眼的褐色羽毛,軟塌塌地隨著涎水歪斜流落一旁。
“蘭佩,該記的記。”
時至隅中,一輪紅日將上中天,卻又像是成心停留在南方一角不走,專等著看這封家上下亂作一團的好戲。
三兩時辰的功夫,向南與姜緯兩人已然穿扮整齊。
一個腰間佩刀,蟒緞加身,犀角玉帶攔在腰間,很是叫人醒目挪不開眼;另一個方顯低調了些,只著尋常大袖青衣端坐案前,右手執筆,案幾上擺著空白的案牘文書和一方墨硯。
提起眼角看了看眼邊那一抹明豔的紅,姜緯淡笑道:“遵命。”
“今兒個來的人倒不少,”環視四周,除卻封家眾人蘇蘇緊張地挨著個或站或坐,竟還有個頗為面生的青年男子站於封薇身側。
這男子身形偉岸,容貌稍顯稚嫩,卻也一臉謹然嚴肅之色。
同封薔從小一塊兒玩到大的好友,又與封薇日久生情,一隻腳跨進封家門的半個女婿——宋蛟宋子龍,想來這位便是非他本尊莫屬了。
“涉嫌此案的人共有三位,真兇就坐在我們面前,”向南看起來成竹在胸,她說著,面朝溫縈道:“先問溫公子,投毒一案與你可有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