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母哎了一聲,付巖已經風風火火地推著春菱出去了。
甄母目送他們離開,笑著嘆道:“年輕人就是有精神。”
陳嬤嬤給她搖著扇子:“話是這麼說,未免有些失了規矩體統。”
甄母垂了垂目:“規矩,我守了大半輩子的規矩,到頭來,又得到了什麼呢?也算是老天爺給的教訓,對後生們該放手的還是得放手。”
陳嬤嬤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福身道:“是。”
...
第二天沈兆麟來的時候,付巖正在和甄母和春菱說沈元歌的事,他本不是個多會說話的人,奈何主僕倆盼著聽,這兩日可真是練了舌頭,見到小少爺來,總算能轉一轉話題,恭賀他高中之喜,沈兆麟看了付巖兩眼,笑道:“是你啊,我記得的。”
“姐姐還好麼?”
還是這個問題,付巖撐著吐血的疲憊感又說了一遍,坐回去灌茶,甄母忙著和沈兆麟說話去了,付巖緩口氣,朝春菱使了個眼色,讓她跟自己出去。
春菱會意,跟他來到院子裡:“怎麼了?”
付岩心裡催著自己說正事,卻一時語塞,抬手搔搔後腦勺,憨笑了兩聲,這舉動把春菱也逗笑了,掩掩唇道:“我突然覺得你這人還挺可愛的。”
付巖眼睛一亮:“真的?那你就是不討厭我了?”
春菱踮了下腳尖,低頭嘟噥:“我本來就沒討厭過你,不過是你那時突然冒出來,覺得奇奇怪怪而已。”
付巖放心了,道:“春菱,其實我這次來…”“春菱!”
即將出口的話被人打斷,何清儀突然行色匆匆地闖了進來,“兆麟呢?”
春菱不明所以,抬手往門裡指指:“在裡面。”
何清儀像是追過來的,還在喘氣,快步進了門,春菱和付巖相視一眼,面色微變:“他臉色不對,不會是出事了吧。”
沈兆麟瞧見奪門而入的人,站起身來:“何兄,怎麼了?”
何清儀向甄母行禮,欲言又止,只道:“老夫人,太學出了點狀況,我想和兆麟單獨談談,可以麼?”
甄母見他面色不安,應道:“好,你們快去。”
何清儀拉著沈兆麟出去,出了禪院的門,才壓低聲音道:“宋府出事了。”
沈兆麟腳步頓住:“嗯?”
何清儀道:“就是念薇姑娘家,宋大人不知為何觸怒龍顏,皇上舊事重提,把先前旁人彈劾過的罪名又翻了出來,派人去抄撿府邸,現在宋府已經被圍了。”
有什麼被壓在回憶最深處的東西被掀起一角,然後連皮帶肉地全部撕開,沈兆麟頭痛欲裂,險些沒站穩,肩膀磕在牆上,額角青筋鼓動,發出一聲悶哼。
何清儀唬了一跳:“兆麟,你沒事吧?”
沈兆麟擋住他來攙扶的手,緩了一會兒,才道:“沒事,”他直起身,按了按額頭,“這件事和宋婕妤失寵有無幹系?”
何清儀臉色變了變:“宋府變故發生的太突然,不過殿試前幾天,太學裡一些家人在宮中當差的生員是提過這件事,可你那幾日不是一直閉門不出麼,如何知曉的?”
對上了。
大段記憶奔湧而至,把兩個月來困擾著自己的空白全部填滿。
他的腦海好像變成了一面鼓,裡頭困了只野獸,掙紮著想要逃出生天,在裡面叫囂不斷,從他暈倒那天起,他就感覺鼓面裂開了一條縫隙,今天終於全部破鼓而出。
先前他只記得自己前世在官場中的起起落落,籠統的像寫文章時打的草稿,此刻所有的細節都被填充完整。
沈兆麟把關於宋府的事情從一團亂麻中扯出來,白著臉推開何清儀,半步不停地下了山。
曇花一現的家族不在少數,當年宋家突然失勢被貶,鄭若均生怕受到牽連,本欲悔婚,不知為何又勉強納她為妾,八個月後誕下一女,宋念薇無依無靠,從此在深門大院中沒了訊息,境遇如何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