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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盞茶過去,沈元歌才把滿面春風的姜氏送走,回到房中慢慢喝著茶水,聽到她們談話的春菱卻微微皺起眉頭,看上去有些擔憂,問她道:“姑娘方才和夫人說想要入宮的話,可是認真的?”
沈元歌轉著茶杯:“唔,為何這樣問?”
春菱是國公府的家生子,自小伺候老夫人,是個明事理實心眼兒的丫頭,道:“旁人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奴婢是覺得,在深門大院兒裡過日子已經挺複雜的了,要是到了宮裡,只怕更累心吶。奴婢聽聞選秀是有女兒的官家中交遞名冊供上頭挑擇,姑娘雖然住在國公府,但也可以不必參加的。”
對,她為官的父親已經不在人世,原籍又在江東,根本不在選秀之列,可即便前世她無心入宮,國公和姜氏不照樣把她的名字和畫像交遞了上去,換下了自己的寶貝女兒甄閔瑤?這種事情,不論她願不願意,其實都身不由己。
所以只能先發制人,未雨綢繆。
沈元歌眼中泛出一點暖意,道:“我也拿不準呢,舅母雖然答應下來,不也也說了到時候再提不遲,無非看長輩安排罷了。只是這些天姥姥瞧著精神頭不大好,你別拿此事去煩她,免得勞心。”
春菱似懂非懂答應了,把姜氏用過的茶盞收拾了出去,沒一會兒,又進來道:“姑娘,少爺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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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門後的人就是春菱。”沈兆麟轉頭,透過鑲著雲母的窗稜,看了向外面,神色沉重,“姐姐,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它太真實了。”
沈元歌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落在了侯在門外的春菱身上,她很清醒地分辨出,兆麟做的夢沒出錯。
當年她進宮時春菱本想陪她同去,只是她考慮到外婆病重,又將她勸回了甄母處,只是沒想到幾個月後,春菱便被甄閔成要去做了通房,一年後甄閔成娶妻,又被抬成了姨娘。
依照春菱的性子,若是早先知道了什麼,一定不會做壁上觀。
可是結果…
想到這些,沈元歌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梗住了,瞧著窗外那道隱隱約約的身影說不出話來,只能用手扣住面前杯盞,艱難地呼吸兩口後,她聽見沈兆麟喚道:“姐姐。”
沈元歌收回眼:“什麼?”
沈兆麟微微斂著眉,道:“做夢以來,我一直在考慮一件事,倘若這些事情都真實發生過,現在的我只是在它們發生前重來了一次,那麼尚未結下的仇,還要不要報?尚未欠下的情,還要不要還?”
沈元歌怔了一下。
她原本絕不打算讓沈兆麟知道這些事的,可他好像在慢慢想起這一切,雖然到現在為止除了和朝堂有關的事情他都不記得,甚至不知道春菱成為姨娘的事,這個宛若上天怪誕的提示,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夠停止。
至於前世中又牽扯的人,有些她一定會拼盡全力對他們好,譬如甄母,譬如春菱,可姜氏和甄閔成他們,她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自從知道兆麟死因後,原本只願成為陌路人的想法開始不受控制的被恨意侵蝕。
事情尚未開始,他們算不算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