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歌抬起頭,正對上他的眼睛,心底倒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惺惺相惜之感,點了點頭,道:“那你到國公府來找我,是…”
蕭廿聞言,倏地皺了下眉頭,沖沖開口打斷她:“我不是來投靠你的。”
沈元歌當然沒有這麼想,只是看到他急於解釋的臉,卻不由啞然失笑,發出輕輕嗤的一聲,蕭廿上前一步:“當真,我就是來還你的人情,不會多留。”
沈元歌一愣,瞧他神情鄭重其事,才斂住神色道:“當日解圍不過舉手之勞,是個人都會那麼做,不必放在心上。至於錢兩,我們不是銀貨兩訖的麼?你不欠我的。”
“你不用哄我,我來前尋人問過,雪豹雖比尋常皮子貴重,但要在斑點清晰,首尾獸爪齊全,我給你的那張是個什麼樣,不用說你也知道。”
沈元歌被噎住,又聽他道:“這對你而言興許不算什麼,只是因著那些銀票,我娘病中才沒受那麼多苦楚,得以安寧入土,”他將手疊放在額前,俯身沖她行了個大禮,“蕭廿從不虧欠於人,這個恩,必須得還。”
沈元歌給他唬了一下,往後退了半步。
雖然只見過寥寥幾面,但已足夠讓人看出他是個極富稜角寧折不彎的性子,何況他千裡迢迢隻身趕到這兒來,這話無論如何收不回去,遂道:“我不過就是多給了些銀子而已,”思忖片刻,她想到什麼,微微一笑,“這樣吧,你既來了府上,我正有件事想拜託你,好麼?”
...
二更時分,蕭廿回到僕人們住的院子,打了盆水,進了宿房。
才進府的短工都是三等粗使,宿房也最簡單,一間房中挨次擺著五張床鋪,蕭廿因來的晚,沒能和新人住在一塊,同住的四個人皆是進府幹了三四年的舊僕,此刻都閑坐在床沿,看見蕭廿進來,轉過頭,視線集中在了他身上。
他們還不知道蕭廿已經被表姑娘選去當了護院,都在沖著他笑,可目光裡帶著惡意。
蕭廿沒理他們,將水放在地上,準備寬衣。
突然,一顆骰子從空中飛來,咚的一聲,砸進了木盆裡。
“新來的,給爺們也打盆洗腳水來。”
旁邊人翹著二郎腿支使他,笑聲淩人而輕佻。
蕭廿眼皮也沒抬,將外裳扔在床上:“有手有腳的,自己去。”
房中沉默片刻,幾人相視一眼,其中一個將鞋子往地上一摔:“小兔崽子,讓你去你就去,懂不懂規矩?”
他們幾個呆在這裡的時間也不短了,按理說好好幹活總能提一提身份,到現在都還是三等粗使,無非是因為日日瞧著國公府魚龍混雜,管事管不過來,廝混躲懶的緣故,新來的夥計什麼都不懂,往往被他們倚老賣老威嚇盤剝一陣,如今蕭廿來,又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看著就瘦弱好欺負,自然也不會放過。
蕭廿不吃他們這一套,把盆底的骰子撈起來,拋了兩拋,一嗤:“這個,是聚賭的東西罷,你們想讓我懂什麼規矩?”
他手一揚,將那骰子扔了回去。
幾人變色,皆被他的話惹怒,騰地站起身,圍到床邊,居高臨下的瞧著他:“在大爺們跟前還敢橫?我們幾個也是你惹得起的?”
他們一副老無賴做派,著實讓人心中厭惡,蕭廿斂眉:“讓開,擋光了。”
哐當一聲,水盆被人掀翻,井水淋淋漓漓潑了一地,木盆骨碌碌滾了一圈,躺在地上。
蕭廿解纏臂的動作頓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