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帶著滿腔怒火去昭純宮找淑妃訴苦, 得到了淑妃熨帖至極的安撫,慢慢平靜了下來。
但她想來想去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忍不住繼續對淑妃發牢騷:“這皇後簡直不識好歹, 我讓悅兒嫁給她兒子,她竟然敢拒絕我!”
淑妃原還想安慰, 聽到這話不由一愣:“皇後她拒絕了?”
“不僅拒絕,還非將詩悅對九皇子的一片痴心說成兄妹情深, 她這是徹底斷了我悅兒的路啊!”
說這話時大長公主氣已經消了不少, 原本被忽視的疑惑湧上心頭,她實在不明白, 為什麼沈優早不發作晚不發作, 偏偏要選在現在呢?
她想不明白, 於是便與淑妃商討:“你說, 悅兒與九皇子間的傳聞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為什麼她之前裝聾作啞只做不知,現在卻態度這麼強硬拒絕了我?”
“估計以前兩人還小, 誰也不知未來的事,皇後娘娘也就順其自然,現在兩人大了,她是見九皇子對悅兒無意, 怕耽擱了悅兒, 這才跟姑母說清楚吧。”淑妃說。
“她會那麼好心?”大長公主嗤之以鼻,而後又對淑妃苦口婆心勸誡道:“淑妃娘娘,我是看著你長大的, 知道你一向心善,什麼都往好的方面想,但咱們的皇後娘娘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你看你與良王母子如今被她壓製成什麼樣了?你可要長點兒心啊!”
她說得一片真誠,淑妃卻絲毫沒受她影響,面上依舊淡然:“我如今過得很好,煜兒也已出府成家,日子幸福順遂,叔母切勿多想。”
這話大長公主絲毫不信,只覺得她在強顏歡笑,但她一個身份高貴的公主,一向不會安慰人,倒更會往人傷口上撒鹽。
聽到淑妃提及李瑾煜的婚事,便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你說到煜兒的親事,我便忍不住為他感到可惜,想他堂堂一位王爺,皇上的親生兒子,最後卻只娶了個五品編修的女兒,聽聞她那父親也是個沒本事的……”
“叔母!”淑妃聽得面上青筋直跳,手上的錦帕都要被絞碎了,不由出聲打斷她,但大長公主卻渾然不覺她的怨氣,依舊我行我素說出未盡的話:“皇上也是狠心,竟然能委屈自己兒子娶這樣一個女子。”
這事雖然是事實,但自己心裡明白是一回事,被人說出來卻是另一回事。
淑妃被戳中痛處,盡管修養的功夫極深厚,臉色也有些僵硬,為了不再被大長公主戳心窩子,她轉移話題道:“姑母不是奇怪皇後娘娘為什麼會突然拒絕詩悅嗎?這事侄甥女或許知道一些。”
大長公主正對此正頗為疑惑,聞言想也沒想便問:“你知道什麼?”
淑妃作出一副為難的表情:“這……”似乎先提起這事的人不是她一樣。
大長公主對她向來不懷疑,也沒看出她只是在故作姿態,為了讓她能說出所知的訊息,拉著她說了一番體己話。
淑妃矜持了一會兒,露出被她的話語感動的樣子,咬牙道出了事實:“這事原本我不該嘴碎,不過這在宮裡也不是什麼秘密,叔母有心要查也能查到,那侄女便省卻叔母費那番功夫,直接告訴你吧。”
“不枉我疼你一番,還是你懂得為叔母我著想。”大長公主自我良好,“侄女你就別賣關子,快告訴我吧。”
淑妃這次非常痛快,將金枝的事告訴了大長公主:“九殿下宮裡去年選入了一個宮女的事,不知道姑姑你是否知道?”
“這事我略有耳聞。”大長公主點點頭,又問:“莫不成侄女你覺得,皇後娘娘拒絕我家悅兒的事與這麼一位小丫頭有關?”
“難道叔母您不這麼認為嗎?”淑妃說出了自己的猜想,“我原本也以為這金枝不過一個小丫頭,就算得九皇子喜歡,最多不過佔去一個侍妾的名額,也如叔母般未把她沒放在心上。但我這些日子打眼看去,九皇子對她似乎有些超乎尋常的在意,若說是為了她,九皇子不想娶悅兒,我覺得……”
“不可能!”大長公主聽到這便打斷了她,更是武斷道,“你說的那個叫金枝的小丫頭,悅兒向我提過,那樣的身份,別說是九皇子,換做任何一個有顏面的人家都不會接受這樣的兒媳,更何況以皇後那股子高傲勁兒,能委屈自己最愛的兒子娶那樣一個女子嗎?”
她的態度實在太過於斬釘截鐵,淑妃原還想與她分析一二,這時見她絲毫不將金枝看在眼裡,便知道兩人間已經沒有了繼續談下去的必要。
大長公主自以為瞭解皇後,但她其實從來沒有看明白過,她以為沈優最寵最愛的兒子是李瑾銘,卻不想想,沈優把那最好的東西到底給了誰?
為了不讓小兒子長大後與哥哥爭奪,甚至將李瑾銘養得天真不諳世事,這對他何其不公?餘下的東西再怎麼彌補,又怎麼比得上那至高無上的皇位?
為了不讓李瑾銘成長到令太子感到威脅忌憚的地步,沈優可謂煞費苦心。
淑妃認真想過,其實娶金枝未必便沒有好處,至少於太子殿下,一個沒有絲毫背景助力的弟妹,可以讓他對親弟弟的信任大幅增加,興許,兩兄弟就真的如沈優希望的那般,和睦相處,攜手並進了呢?
若果真如此,淑妃相信,沈優還真的做得出讓九皇子娶金枝的事來。
淑妃原本想將這些推測都告訴大長公主,但大長公主的樣子,那麼看不起金枝,估計她說了也是白說。
淑妃於是不再費這功夫,免得被大長公主倒打一耙,笑話她杞人憂天。
兩人意見達不到統一,談話的興致大減,大長公主又坐了一會兒後,便離開了昭純宮。
等將大長公主送走,淑妃慢慢回了自己的寢宮,靠在床上,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