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她早該想了,但往日總在自欺欺人,告訴自己別放棄,還有機會,但其實從十幾年那場轉亂,沈家為沈優贏回了聖上的心那日起,結局便已註定。
她輸了!
雖然不甘心,但淑妃在此刻不得不承認,她是真的徹徹底底敗給了沈優,無論她再如何掙紮,在已經牢牢掌握了局勢的沈優面前,也不過如一隻跳梁小醜,徒增笑話罷了。
淑妃面露苦笑,想得太過入神,竟連屋子裡不知何時進了人也不知道。
“母妃。”
等李瑾煜叫她的時候,淑妃才恍然清醒:“是煜兒啊。”
“母妃。”李瑾煜站在原地又叫了她一聲,面露擔憂,“你看起來似乎很累的樣子,可是身體不適?兒子讓人為你去宣太醫。”
淑妃搖搖頭,示意他不必如此,而後看著自己兒子英俊的面容發起愣來,恍惚間似乎回到了從前,白白胖胖的小兒連話都說不清楚,竟也會想方設法安慰被父皇冷落而悶悶不樂的母親。
她的煜兒,還不到十九歲,他還那麼年輕,有著遠大的抱負與理想,卻因為她這個不爭氣的母親,不得不折斷他的雙翼,收斂自己的野心,陪她在這淒冷的皇城了庸碌無為的過完一生。
但是不認命又能如何,難道她還真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在這萬分之一勝利的可能性都沒有的鬥爭中,喪失了性命嗎?
“煜兒。”淑妃伸出手懷念地摸著兒子的臉頰,掌心的觸感已有了屬於男人的稜角,再也不是小孩子般軟糯,他長大了,卻依舊是她最愛的唯一的孩子。
“母妃。”李瑾煜第三次叫她,今日的淑妃非常奇怪,讓他除了呼喚她竟然不知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尤其是淑妃看他的眼神,讓他沒來由的心慌。
“煜兒,我們放棄吧。”淑妃說。
李瑾煜本就沒什麼表情的臉頓時僵硬了,不敢置信地看向她:“娘,你說什麼?”
“我們已經輸了。”淑妃說這話時面上一片坦然,原本以為這一刻到來的那天,她一定會歇斯底裡,會瘋狂大哭,但一樣都沒有,原來承認失敗其實並不是那麼艱難的一件事。
但她能這麼平靜地接受這樣的結局,不代表她的兒子也能。
一向自恃甚高的李瑾煜在被自己的母親預判了失敗後,冷硬的臉上青筋乍現,說話的聲音也高了不少,似乎在強調:“沒有輸!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能預料到結局,母妃,我們還沒有輸!”
但淑妃沒有接話,他只能繼續說下去,為了說服他的母親,也是為了說服他自己:“我承認大哥如今在朝堂的地位非常穩固,但是父皇他還在壯年,我們至少還有十年的時間。我不相信,十年的時間,大哥與父皇能一直這麼和睦,絲毫不給我們可趁之機。”
“娘親,我可以等,等多久都行,但求你,別這麼輕易就放棄,好嗎?”李瑾煜露出請求的姿態。
那般情緒不外露的人,此刻卻向她這個母親展現出脆弱的一面,彷彿在告訴她,他需要她,需要她這個母親。
淑妃的心都在跟著一抽一抽的疼,顯些就被他說動了,但是最後關頭,想到兒子失敗後的結果,在他的性命與那獨一無二的權勢之間,她內心的天平漸漸向前者傾斜。
明知放棄會讓他痛苦無比,但淑妃卻不得不狠下心來。
這過程對兩人都是折磨,是她這個母親教會自己兒子野心,讓他未能真正享受過一天孩子的童真快樂,如今他長大了,卻又要由她這個母親,親手替他毀去那會帶他走向滅亡的抱負。
“煜兒,你要怪就怪你母妃吧。”淑妃雙眼流下兩行清淚,“娘知道你的才幹,你完全有能力勝任那個位置。是娘沒用,連累了你。”
“娘……”
“如果當年我堅持同陛下一起面對那場戰亂,或許就不會有今日的一切,是娘一時的軟弱害了你。”
“不是這樣的。”李瑾煜抱住了哭得如同淚人的淑妃,“不是孃的錯,娘當初也是為了保護我,是我受不住驚嚇生了病,才耽誤了娘。”
互相自責的兩人心裡一片悲苦。
淑妃流下最後一滴淚,艱難地對李瑾煜說:“煜兒,聽孃的話,算了吧。”
最後三個字說得很輕,猶如尾音,卻狠狠戳中了李瑾煜那顆充滿野望的心,他抬起了頭,久久未曾回應,直到淑妃都以為他不會答應自己時,他卻輕輕地答道:“好。”
淑妃感受到手背上劃過一滴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