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取
接下來的三個月像一場美夢。母親鼓起勇氣離開了那個暴力的男人，帶著付允搬到了離周維敏不遠的地方。
每天放學後，周維敏就帶著厚厚的筆記本來付允家，兩個人在閣樓的小桌子前頭碰頭地學習。周維敏講題時總是不自覺地咬筆帽，講到激動處會用鋼筆在草稿紙上畫星星標記重點。
付允總是偷偷瞄著這些細節，彷彿透過視線就能把這一刻永遠儲存。
清晨教室窗臺上的露珠，操場邊被踩扁卻依然挺立的蒲公英。當然，還有周維敏。
自從周維敏說”你拍的照片會說話”——他的鏡頭就成了延伸的視線，貪婪地捕捉著每一個值得珍藏的瞬間。
周維敏打籃球時後頸滾落的汗珠，周維敏解出難題時轉筆的修長手指，周維敏在圖書館小憩時垂落的睫毛。付允的相簿裡，周維敏的出現頻率越來越高，就像陽光不知不覺佔據了整個夏天。
”又在拍什麼，小允？”周維敏突然轉身，鼻尖幾乎碰到鏡頭。
付允慌亂地按下快門，捕捉到周維敏放大的笑臉。陽光從他背後湧來，在鏡頭裡形成一圈光暈，像是神明少年突然降臨人間。
他知道周維敏的成績穩居年級前十，而自己還在五十名左右徘徊。
”我可能考不上...”
”我會幫你。”周維敏回頭看他，眼睛在暗房的紅光下呈現出琥珀般的色澤。
”就像你幫我記住這些我自己都沒注意到的瞬間。”
”這裡，求導步驟錯了。”周維敏突然湊近，下巴幾乎擱在付允肩上。溫熱的呼吸拂過付允的耳廓，帶著薄荷糖的清涼。
付允僵直了背脊，筆尖在紙上洇開一個墨點。
”專心。”周維敏用筆杆輕輕敲他的腦袋，卻在付允看不見的角度，悄悄聞了聞他發間洗發水的香氣。
高考那天，付允在口袋裡裝了一張周維敏的照片。鏡頭裡的少年正在陽光下大笑，像是所有陰霾都不足為懼。當最後一場考試的鈴聲響起時，他在答題卡背面用鉛筆極小地寫了”zf”，然後小心翼翼地擦掉，彷彿那是一個不能被發現的咒語。
錄取通知書到達的那天，付允正在沖洗照片。周維敏直接翻牆進他家院子，舉著兩個信封在窗外大喊：”我們做到了！”
那張照片後來成為付允最珍貴的收藏——周維敏站在盛夏的陽光裡，白襯衫被風吹得鼓起，兩封錄取通知書像旗幟般在他手中飛揚。
付允在一張照片背面用隱形墨水寫道：”我可能愛上你了”，然後將它鎖在抽屜最深處，帶著這個甜蜜的秘密奔赴他們的未來。
大學報道那天，周維敏在s大校門口自然地接過他的行李箱。
”拍照了嗎？”他指著s大的牌匾問。
付允搖搖頭，卻悄悄對準了周維敏被朝陽染紅的側臉。這一次，取景框裡的少年轉過頭來，對著鏡頭比了個心。
”多拍點，”周維敏笑著說，”我們要在這度過四年呢。”
付允透過鏡頭看著他的笑臉，突然明白真正的攝影不是記錄世界，而是學會對焦自己渴望的模樣。而他的鏡頭，從很久以前就為他停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