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獎
付允撲上去搶,被一記耳光扇倒在地。
相機還是摔了,取景器玻璃碎了一地。但令他驚訝的是,自己竟然沒有哭。他盯著那些碎片,突然覺得它們很像自己拍過的星空。
門鈴在這時響起。是周維敏,他手裡拿著付允昨天落在他家的筆記本。
接下來的事情像慢鏡頭:周維敏看到地上的相機碎片,看到付允臉上的掌印,看到男人緋紅的手掌。他的眼神瞬間變得陌生。
”出去。”付允父親吼道。
周維敏沒動。他彎腰撿起一塊相機碎片,聲音異常平靜:”這臺相機是我的,故意毀壞他人財物,數額巨大,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他抬頭直視男人的眼睛,”需要我現在報警嗎?還是您想先看看我手機裡拍的付允手臂上的淤青照片?”
付允從未見過父親這樣的表情——像一頭被奪走獵物的野獸。但最終,男人只是罵咧咧地摔門而去。
”你...你不該...”付允的聲音支離破碎。
周維敏跪下來檢查他的傷勢,”相機不重要,”他輕聲說,”重要的是你沒事。”
付允搖頭,”那臺徠卡...”
”我說了,那只是借你的。”周維敏從書包裡掏出一個牛皮紙袋,”這才是真正給你的。”
袋子裡是兩張青年攝影展的參展證。付允困惑地翻開,隨即瞪大了眼睛——參展作品列表中赫然印著他的名字,作品標題是《光與影的邊界》。
”我...我沒投稿...”
”我幫你投的。”周維敏笑得狡黠,”用那組廢棄工廠的照片。昨天策展人打電話來說入選了。”
付允的眼前突然模糊。他低頭,發現一滴淚水正落在參展證上自己的名字處。那是他第一次覺得,這個名字不僅僅代表著父親的兒子,不僅僅是被霸淩的物件,還可以是別的什麼。
展覽開幕那天,周維敏來接他。付允站在自己的作品前,聽陌生人討論那些照片的構圖和隱喻。有個藝術雜志的記者甚至來問他的創作靈感。
”那個...”付允緊張地攥著袖口,”就是...生活中看到的東西...”
周維敏自然地攬住他的肩膀,”他想表達的是,即使在最破碎的環境中,也存在美的可能。對吧?”
付允抬頭看他,周維敏的側臉在展廳燈光下格外清晰。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麼自己總是拍不好周維敏的照片——因為取景框無法容納他給予的全部光明。
回家的計程車上,周維敏突然說:”我們考同一所大學吧。”
”什麼?”
周維敏看著窗外流動的燈光,”我們可以在學校附近租個公寓,週末不用回家,一起去公園拍照。你拍建築,我拍你拍建築的樣子。”
付允的心髒漏跳一拍。他想起今早在展廳洗手間裡,無意中聽到的對話:”那兩個富家公子玩藝術真是夠閑的”。
他們不知道,對付允而言,攝影不是消遣,而是呼吸的方式;周維敏不是玩伴,而是讓他相信世界還有善意的理由。
”好。”付允輕聲說,悄悄將手指貼近周維敏的,在計程車昏暗的後座,留下一個若有若無的觸碰。
車窗外的城市燈光流轉,像逐漸顯影的照片。付允想,或許人生就是這樣,在足夠的曝光時間後,所有的黑暗都會呈現出它隱藏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