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相僵持不下,蔣寬陰沉著臉,硬邦邦地甩下一句:“抱歉,我來晚了!”
這話說得著實負氣,想他堂堂蔣家獨子,哪裡吃過這樣的虧。
蔣寬面子上掛不住,便使勁兒挑夏謹亭的錯處,勢要從夏謹亭身上找補。
他招來侍者,對著那滿是洋文的選單,吭哧吭哧點了一堆的吃食。
末了將選單遞給夏謹亭,語帶嘲諷道:“我點好了,你自便。”
侍者筆下一頓,詫異地看向蔣寬,好心提點:“先生,您方才點的,足夠兩人份了。”
蔣寬狠狠剜了侍者一眼:“這哪有你說話的份!”
夏謹亭冷眼瞧著這一場戲,又見那選單上滿是洋文,心下明瞭。
蔣寬點菜是假,想看他出糗是真。
若是夏謹亭不懂洋文,必定會當眾丟臉,可蔣寬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夏謹亭仔細翻閱選單,不慌不忙地點好了一人份的餐食。
與蔣寬這半吊子的門外漢不同,夏謹亭還留心忌口、佐料、火候,一一細心吩咐了。
侍者原先捱了罵,心頭還憋著氣,如今聽著夏謹亭和緩的語速,看著他臉上的笑,那氣竟消散了許多。
待夏謹亭闔上菜譜,侍者臉上掛著真心實意的笑容,態度恭謹道:“我這就去下單,先生請稍等。”
本想出風頭的蔣寬,反倒被徹底無視了。
想到夏謹亭方才的表現,蔣寬心裡又急又氣,說話的聲音不自覺拔高:“你懂洋文?!”
夏謹亭笑著推脫道:“這餐廳盛名在外,拿手菜有哪些,我還是知道的。”
蔣寬知道夏謹亭的底細,自然信了這話,不屑地冷哼:“我說呢,原來是瞎貓碰著死耗子。”
不多時,菜餚上了桌。
蔣寬點的多,面前擺的滿滿當當的,他又存了顯擺炫耀的心思,塞方巾、拿刀叉的動作十分誇張,看著有些滑稽。
反觀夏謹亭,一舉一動都透著優雅,動作自然而流暢。
蔣寬一直瞧著夏謹亭,不由地心生異樣。夏謹亭這架勢,倒像是吃慣了西餐的。
及至此時,他才終於正眼瞧人。細看之下,蔣寬不得不承認,夏謹亭生得極好。
白皙的面板、柔和的眉眼,倘若不知內情,沒準會讓人誤以為是哪家的貴公子。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太過荒唐,蔣寬搖搖頭,目光停在那身長袍馬褂上。
可憐一身精緻的華服,倒成了蔣寬這等新派人士挖苦的笑料。
“夏謹亭,長袍馬褂都過時了,就你還當寶貝似的穿著,也難怪,你們夏家小門小戶的,沒見識也正常。”
夏謹亭手下一頓,笑了。
他放下銀制的餐具,用溫熱的餐巾慢條斯理地擦著手,狀似不經意地開口道:“哦?我記得,蔣記可是做華服生意的,蔣少這話,過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