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王一向豪爽,直接拎了一壇子酒重重拍在桌上,劈手去掉泥封道:“骨咄祿,聽聞你們突厥人個個都是千杯不醉的酒量,你可敢與本王拼一拼?父皇今日設宴本是為了慶賀你們到來,婚事放到以後再慢慢商議,公主就在這裡,你還怕跑了不成?!”
骨咄祿本也只是故作姿態,現在被威王那麼一激當即哈哈大笑起來,走上前和他拼起了酒,宴會氣氛頓時又恢複到了之前的融洽喧鬧,只是眾人心中在想些什麼卻不得而知了。
皇後莫名覺得自己渾身發冷,就好像渾身力氣被人一下子抽空,連坐都坐不住了,她望著自己喜怒不定的丈夫,沒能從對方臉上看出任何情緒,又看向一直靜默坐在角落不言語的楚陵,忽然生出一股茫然無措的感覺。
到底誰能來救救她的女兒?
誰才能救救懷柔?
哥哥已經年老,無法帶兵打仗,與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丈夫是一個冷心冷血的帝王,皇後絲毫不懷疑他會為了江山社稷捨去一個女兒,楚陵是她名義上記了玉牒的兒子,可如今也是選擇冷眼旁觀,連幽王和誠王他們都知道從中幫忙轉圜……
皇後從來沒有哪一刻覺得自己和水中的無根浮萍如此相似,她看似中宮大權在握,是天下萬民的母親,可等災禍降臨的這一天才發現自己原來什麼都沒有。
她只能盯著女兒蒼白的臉色,微微搖頭,無聲安撫,染著鮮紅丹蔻的指甲卻深深陷入了掌心,掐出血來猶未感覺到分毫疼痛。
“你剛才怎麼上去幫忙說兩句話,幽王和誠王他們都開口了,只有你坐在這裡無動於衷,豈不是讓皇後和褚家心中生了隔閡?”
聞人熹眉頭緊皺,暗自憂心不已,他雖不喜朝堂勾心鬥角,卻也知道這種情況下不該獨善其身,否則只會讓帝君和文武百官覺得楚陵涼薄,於名聲有礙。
楚陵仰頭飲下一杯酒,等到舌尖那一絲苦澀的滋味散去,這才閉目放下酒杯,他的嗓音低沉平靜,似篤定,似保證:
“放心,這樁婚事成不了的……”
前世他率兵攻破定、平二州的時候,第一個斬殺的突厥大將就是骨咄祿,屍身掛在城牆上任由群鴉啄食,用來震懾敵軍。
前世將他害死的人,今生會死在他的手中。
前世被他所殺的人,今生亦會死在他的手中。
既然如此,又何必與一個死人過多廢話。
酒宴直到天黑時才散去,喝得伶仃大醉的骨咄祿被侍從送往了驛館下榻,楚圭盯著對方離去的方向看了片刻,不知在想些什麼,最後掀起簾子步上馬車,對護衛淡淡吩咐了兩個字:
“跟上。”
今夜的一切風波與楚陵都沒關系,他只打算做一個旁觀的看戲者,和聞人熹回府之後就歇下了,夜色靜謐,自是春色無邊。
“怎麼這麼熱……”
聞人熹今日在宴席上喝多了酒,回來之後難免有些昏沉,他醉醺醺地倒在紅色的絲綢被褥間,衣衫被碾得有些淩亂散開,對比之下膚色顯得愈發白皙,連乖戾的眉眼都多了幾分勾人的風情。
“熱嗎?本王去將窗戶開啟透氣。”
楚陵聞言起身去將花窗推開一條縫隙,外間恰好悄悄遞了一張紙條進來,上面寫著一行簡短的字。他伸手接過,待看清上面的內容後微不可察勾了勾唇,然後扔到燭火上燒掉,這才重新掀開帳幔上床。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聞人熹氣惱支起上半身,瞪著楚陵難掩不悅,他伸手勾住楚陵的衣領將人一把拽過來壓在身下,光影昏暗,只剩下他急促的喘息,兇巴巴威脅道:
“熱了你不會幫我脫衣服嗎,一個破爛窗戶有什麼好開的,你要是不行就換本世子在上面!”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帳幔內忽然傳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不……不行……本王……咳咳咳……本王身子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