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許他早就發現了,只是裝作不知而已。
“蔣太太,這邊燈光很暗,又遠離人群,如果你不會游泳的話,我建議還是換個地方哭比較好。”
閔柔正哭得傷心,忽然聽身後響起一道低沉關切的男聲,不由得嚇了一跳,她驚慌回頭,映入眼簾的卻是陳恕那張俊美熟悉的臉,五官在夜景燈的映襯下蒙上一層淺淡的幽藍,透著別樣的溫柔。
閔柔沒想到陳恕會忽然出來,連忙扭頭擦了擦眼淚,努力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來,強顏歡笑道:“是陳先生啊,你怎麼沒在裡面和他們一起吃飯?”
陳恕抬手示意了一下指尖的香煙,然後邁步走下臺階,在距離閔柔不遠處找了個位置坐下:“我抽根煙,介意嗎?”
閔柔心不在焉:“沒關系,你抽吧。”
離得近了,她眼部的紅腫更加明顯,難掩憔悴失落,和初次見面時那種甜蜜幸福的模樣相距甚遠。
陳恕點燃香煙,好奇詢問道:“蔣太太,你好像哭了,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
閔柔莫名覺得這個稱呼有些刺耳,她雙手環抱住肩膀,自嘲扯了扯嘴角:“蔣太太?也不知道這個稱呼我還能戴多久,也許我很快就不是蔣太太了。”
陳恕挑眉:“你和蔣總吵架了嗎?其實夫妻間磕磕碰碰都是難免的,有問題說開就好了,我看蔣總平常對你還是很貼心的。”
“貼心?”
閔柔低著頭,長發遮住眼底神情,幽幽吐出了這個譏諷的字眼:“那是因為你不瞭解他,你們都被他給騙了……”
陳恕神色一怔,似乎是不明白閔柔為什麼會這麼說:“蔣太太?”
閔柔的語氣冰冷煩躁:“別叫我蔣太太了,也許我很快就不是了!”
她語罷身形一頓,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臉色變得蒼白而又難看,她抬眼看向陳恕,冷冷扯動嘴角:“你還不知道蔣晰和莊一寒的事吧?”
陳恕淺笑,屈指輕彈煙灰,很樂意在外人眼中裝成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痴情傻子:“他們是很好的朋友。”
“朋友?!”
閔柔聞言像是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聲調都控制不住尖銳了幾分,她忽然大笑起來,毫無形象地跌坐在臺階上面,連眼淚都笑出來了:“我以為只有我一個傻子,沒想到還有第二個傻子被蒙在鼓裡。”
這個念頭可能讓她好受了一些,笑得沒力氣,聲音也就漸漸停了,只是她雙眼黑黝黝地盯著陳恕,在周遭無邊蔓延的夜色下顯得冰冷而又滲人,低聲發問:
“你說,如果我深愛的丈夫因為別人要和我離婚,我是不是該想辦法除掉那個擋我路的人?”
陳恕微微一笑,彷彿沒聽懂閔柔這句話背後藏著多麼危險的念頭,他慢條斯理開口,在嫋嫋煙霧中帶著幾分蠱惑人心的意味:“除掉這一個,還會有下一個、下下個,相比於解決源源不斷的麻煩,最好的辦法就是離開這個麻煩。”
陳恕低沉的聲音在黑夜中顯得有些縹緲,不知是在說閔柔還是在說別人,或許在某一刻,他也想起了自己前世隨煙而散的真心:“畢竟再愛一個人也不要讓自己低到塵埃裡去,否則那不叫愛,叫愚蠢。”
他語罷不顧失魂落魄的閔柔,掐滅煙頭從地上站起身,臨走時不知想起什麼,腳步一頓,回頭低聲道:“閔小姐,我想還是這個稱呼更適合你,畢竟人不能被某個名頭束縛住了,時間不早,還是盡快回去吧。”
陳恕離開的時間有些久,回到包廂的時候,剛好碰上莊一寒準備出去找他。
“你剛才去哪兒了,怎麼這麼久才回來?”
陳恕拉開椅子落座:“沒什麼,出去抽了根煙。”
只此一句,沒了下文。
“……”
莊一寒見狀抿唇,放在桌上的手無意識攥緊,心中忽然有種說不出的煩躁。他分不清是因為陳恕對自己略顯冷淡的態度,還是因為剛才回頭時發現對方不在身旁的恐慌,又或者兼而有之,總之有種莫名的不安,並且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了飯局結束回到酒店房間的時候。
陳恕原本在浴室對著鏡子刷牙,只覺腰身一緊,被人悄無聲息從身後抱住了,莊一寒把下巴輕擱在他肩膀上,難得開口道歉服軟,想消除掉下午吃飯時那種奇怪的氛圍:“對不起……”
陳恕因為嘴裡有泡沫,所以沒說話,他等漱完口之後,抽出毛巾擦了擦嘴,這才挑眉疑惑問道:“什麼意思?”
他雖然能把莊一寒的性格摸個七七八八,但戀愛中的人多少有些風吹草動的神經質,例如現在,陳恕就不懂莊一寒為什麼要無緣無故道歉。
陳恕:“你做了對不起我的事?”
莊一寒聞言眼皮子狠狠一跳:“我哪裡對不起你了?”
陳恕笑意更深,幹脆轉過身背靠洗手盆,好整以暇望著他:“嗯,你沒有對不起我,所以為什麼要道歉?”
莊一寒又忽然不吭聲了,沉默許久才低聲問道道:“……我今天吃飯的時候沒顧得上你,你出去抽煙,是不是生我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