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跟女人脫衣服,赤坦相見,翻雲覆雨。
低頭俯視身底下的人,把汗滴在她的額頭和臉頰上,繼而伏低身體,與她唇舌交融,寬闊的脊背肌理舒展賁張。
“啊。”一直沒挪地方的吹風筒灼痛了頭皮,讓少薇本能呼痛,連忙推下開關。
“怎麼了?”陳寧霄很及時地出現在洗手間門口。
少薇下意識跟他四目相對,兩頰緋紅雙眸水潤,嫣紅的唇瓣動了動。
“陳寧霄,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陳寧霄:“……”
嘗試理了一下思路。
“如果我喜歡男人可以讓你感覺安全點的話,”頓了頓,平靜,忍辱負重,“你自便。”
少薇舔了下下唇,忙客氣道:“不用不用。”
陳寧霄瞥她一眼:“想笑就笑。”
少薇更用力地抿住唇,試圖止住自己的幸災樂禍,“對不起,只是覺得萬一呢。你也不用這副表情吧,好像誰餵你吃蒼蠅一樣。”
陳寧霄眼也不眨:“你。”
少薇噗地一聲,蹲地大笑起來。
襯衣式的翻領睡衣領口低,淡粉色的底上密鋪桃紅愛心,襯得人唇紅齒白,鎖骨也透明。春光似雪,她自己沒察覺,只顧笑,沖淡了下午的病怏怏,但陳寧霄轉身即走,趁自己眸底翻湧的晦暗洩露出來前。
他確實,是個正常的男人。
心煩意亂,輪到他洗澡時,幹脆從頭到腳沖了十分鐘的冷水,出來時寒氣逼人,一早隱隱有抬頭趨勢的某處也硬是被壓了下去。
無恥。
濕漉漉的手抹過鏡面,抹走濕滑,露出一張面無表情的冷銳的臉。
陳寧霄從鏡中看向自己的雙眼,注視,端詳,審視,冷嘲,躲閃,直到裡面的一切都歸斂平息。
你是一個無法給出承諾,無論是口頭的“永遠”還是世俗期待的“婚姻”,都無法給出的人。因此,有關愛情的一切,你都不必。幸好的是,你還有能力愛。愛一切自己在乎的人,從自己的能力出發為他們提供支撐與照顧,這就是你這輩子與愛的相處方式。你絕無能力感受愛情,給予愛情,維系愛情。
陳寧霄套上睡衣,出門後第一眼就看到少薇盤腿坐在折疊雙人床上,小小的一隻背影,黑發瀑散,臉被手機螢幕照亮。
她敲擊螢幕,手指挪動飛快。
出來時冷寂得不行的雙眸眯了眯。
她在跟誰聊天?在他的房間裡,跟他深夜獨處的時刻,跟別人聊天?
梁閱?
一個只是今天匆匆一瞥,但馬上就能串聯起腳踏車後座、情書的名字。這麼多年過去,陳寧霄依然不確定那晚她為了給司徒薇打掩護所說的少年愛情,究竟有幾分真?畢竟是那樣下意識的。畢竟連司徒薇也知道。人的第一反應可以說明很多——她當時完全可以編排到陳佳威頭上。
“跟誰聊天呢?”陳寧霄隨口問,拉開冰箱拿出一聽啤酒,半幹的額發垂落下來,掩住眸底的聲色。
“啊,沒。”少薇收了手機,“沒誰呢。”
易拉鋁罐被捏出了一聲細微的刮擦聲,陳寧霄拿啤酒的手放了下來,唇角微勾。
她騙他。為了別的男人。
“睡覺吧。”少薇雙膝跪在床上,將薄薄的鵝絨被抖開,目不斜視。
她不能看陳寧霄額發落下來的模樣,那會瞬間帶她回到十六歲時的初見。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那時的她感到多麼暈眩。
何況還是在這樣孤男寡女的深夜。
陳寧霄將喝完了的鋁罐扔進垃圾桶,抬手關燈幹脆利落,留給她一道輪廓漂亮的背影。
少薇將被子拉到下巴,聽著他窸窣的動靜,待一切安靜了,她忽地問:“孫夢汝的汝,是哪個汝呀?”
陳寧霄答得準確:“汝窯的汝。”
少薇牽起一絲笑:“她爸爸很厲害?”
“鐵板釘釘的下一屆院士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