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稍年輕些的聲音撚起一塊金錠,掂了掂分量,逢迎道:“這真金白銀也是半分不假。教主,屬下會按照您的吩咐,好好處理的。”
被尊為教主的男人被兜帽遮住面孔,滿意地仰頸大笑:“去吧,我的大護法,告訴無上神虔誠的信徒,神賜今夜就要降臨了。”
“是。”
二人一前一後步出密室,棺蓋合上,身後兩列隨從跟著踏出,腳步聲隆隆。
眼前重歸黑暗。
梁驚雪雖不得動彈,卻昏昏沉沉思考著兩人話裡的所指。
周掌櫃,一個精明的生意人,怎麼會白白將這樣多的金銀拱手送與這夥人?他們的交易,是什麼?
神賜?什麼是神賜?無上神?是什麼?
今夜……他們今夜又要做什麼?殺人嗎?
處理掉金銀,又是如何處理?
一個時辰快要到了,她靜靜地躺在死氣沉沉的棺材裡,指尖漸漸生出麻麻點點的觸覺,藥力將散未散。只是尚不能動。
遠處重重落地聲在空曠的密室裡,急促的腳步雜亂回蕩,朝著兩具棺材逼近,她平靜的心躍到了嗓子眼。
不像他。
一年多的相處之下,熟絡的兩人切磋無數,對彼此的武藝極為瞭解。李焉識雖武藝很雜,樣樣都會些,卻樣樣不夠精進,唯只輕功出神入化。哪怕是夜間落於磚瓦之上,也毫無聲息,比之府上來來去去討食的那群貍子還要輕盈。
輕功至臻之人,不會有這樣淩亂的步子。
“梁驚雪!”
是他的聲音。棺材蓋挪開一搾半寬,粗重的呼吸聲和空氣撲面而來,滾著熱烈的狂喜。
他的腳步聲不算輕,驚來看守。點著火把的甬道深處,守衛的腳步聲回蕩。
他不加遲疑,果斷擠入棺材內,合上棺蓋。
棺材很窄,只一人寬,肩兩側也不過各自只餘半搾寬,無法供兩人平躺。
他只在擠入的剎那伏在她身上,在感受到冰冷而柔軟的觸感後,他立即撐起手臂,支起身子,懸在她身軀上,不敢越雷池一步。
她雖藥力未散,可這樣近距離的接觸還是感受分明的,更何況,還是這樣幽寂狹窄的棺材裡。
她臉上的油彩味充斥了他的鼻腔,有些癢,鼻子有些發酸。他說不清是因為油彩刺鼻,還是因為找到她的喜悅,還是那一瞬間的安心。
他知道這樣闖進來絕非上策,若被發覺便是雙雙置身險境,是羊入虎口。他當然還有一百種方法,一萬種選擇,可他顧不得那些個斟酌後定的上上之策,他只想留在這兒。哪怕是地獄,是烈火,都比一個人漫無目的的站在林間,被迷幻夜霧侵襲,那種恐慌要好。
此刻,梁驚雪就這樣靜靜躺在他身下,合著雙眼,沒有聲息,像個貨真價實的死人,他反而安心無比,如獲至寶。
兩名戴著兜帽的黑衣守衛已至,握著大刀警惕地四下張望,並無生人涉足的痕跡,只有兩具棺材靜靜地擺在密室正中央。
可方才的聲響二人皆聞,雖不能判斷來源,但絕不會有錯。兩人警惕持刀,在密室裡轉了兩圈。
“聲音會不會是棺材裡傳來的?”一黑衣守衛目不轉睛盯著棺材,用刀把戳了戳另一人。
那守衛打了個哆嗦,意識到自己的恐慌後,反而挺起胸來:“放屁!方才大護法已驗過,棺材裡那就是木偶,和平時送來的一樣,還能詐屍不成。你小子別沒事自己嚇自己!”
另一黑衣人道:“那聲音你我都聽見了,若不是棺材裡傳來的,這可沒地方能藏人了。”
“不信你自己去看一眼。”
黑衣人深知那裡頭裝了多少金銀,也知道教主的狠辣,生怕惹了一身騷:“我不去!要去,你我一起!”
另一守衛只想自保,任憑另一人如何說,也不肯隨他去啟開棺蓋檢視。
“吵什麼!”一道聲音極厲響起。
“大護法。”兩人連忙抱刀躬腰。
“請神儀式再有半個時辰就開始了,觸怒教主,你二人命是不想要了麼!”
二人連忙伏下,將方才的因由一五一十道來。
大護法擰起眉,望向棺材,驟然怒斥:
“蠢貨!那棺材我才驗過,你們是在質疑本護法與教主偷放外人進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