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他的聲音很輕,生怕驚擾了她,再不敢多說一字。
她抱著他垂下的手臂,在頰邊蹭了蹭,不自覺掉下淚來,洇濕白綾。
解酒藥,她預先吃了一整瓶。
透過白綾,她睜著的雙眼朦朦朧朧地看見他身形的輪廓,捨不得眨眼。
他已經與她和離了。
他再不是她的夫君。
她只能買通喬玉書,再假借錯認,來偷得一時相處。
他是個君子,即便放下了,也還是會悉心照顧病人。她心中卑劣地如此盤算。
她貪心。
她得寸進尺。
僅僅抱著他的手臂入睡是不夠的。
“抱抱,小鈴鐺。”她口齒不清地喃喃。
她不確定他會同意。
他向來很有分寸,邊界清晰。一對關系退回朋友乃至陌生人的男女,能走到陪在身邊這一步已經是他念舊情的極限了。
他的確沒有同意。只是拍拍她的肩,又安撫著輕聲哄了哄。
怎麼可以抱呢?
他回想起去歲的除夕夜,醉酒的她拉扯著自己的臉非要吻上來,他險些沒把持住。
她該稍稍清醒些,以免舊事重演。
“我去給你打盆水擦擦臉吧。”他低聲道。
她應允了。
她知道,他是想讓她清醒些,好看清自己不是小鈴鐺,得以脫身。
他取下她眼睛上的白綾,即便藉著月色也可看清她濕漉漉的睫毛和紅腫的眼睛。
他手中沾水的紗巾懸在她面頰上方。
她空洞洞的雙目對著帷幔:“小鈴鐺,謝謝你,我自己可以,你回屋休息吧。”濃濃的酒氣勉強掩蓋酸楚。
他躲開了她伸過來取紗巾的手,替她一點點擦拭著汗漬酒漬,從額頭到面頰,下頜,脖頸。
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紗巾擦拭之處,擦淨後望向她,才發覺那雙眼睛凝視著自己多時了。
他心頭一緊,揮了揮手,她並無反應,這才鬆了口氣。
紗巾擲去水盆裡,濺起水花。他替她掖好了被角,話音柔中帶笑,很滿足:
“藉著酒醉睡個暖和舒服的覺吧。明日晨起,李焉識就會離開白水,應徵奔赴邊關了。多謝上蒼,給我這樣好的新年禮,又見了你一面。”
窗外拉長弧線,拖著尾巴的一聲響,綻放在即,他當即俯下身子捂緊她的耳朵,將璀璨的爆聲阻隔在外。
窗外光點閃動,似潮汐翻湧,噼裡啪啦的聲響接踵而至。
她空洞洞的眼睛就這樣呆滯地對著懸在自己面龐上,李焉識已然模糊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