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事正濃,茫然地抬起頭,雙頰被酒燻紅,腦子有些漿糊了:“我……我的願望。”
李焉識凝望著她,猜想或許她會說希望絕雲派的掌門不要那麼難當,或許會說希望眼睛能快快好起來。
思量片刻後,她道:“可憐河邊無定骨,猶是春閨夢裡人。我想……國泰民安,再無烽煙。”1
說罷,她飲下一杯,垂下頭慢慢吃著碗裡“李鈴鐺”源源不斷夾來的菜。
喬玉書等三人的目光落向李焉識,他沒開口,只是靜默飲下一杯茶,望著她,在心中默默寫下他新年的期許。
喬玉書一拍桌子,站起身:“好!來來來,都起來,一塊兒再幹一杯,那……那句詩怎麼說的來著,朔風如解意!容……”
“啥?酸菜能解膩?誰家詩裡寫這個?”小鈴鐺白他一眼,“小一我今兒燉的酸菜白肉老好了,你多吃點兒……”
聲落,她碗裡便多了幾筷子酸菜。
風雪聲裡,推杯換盞。
酒過三巡,原是碟盤堆高的一大桌年夜飯也吃了個七八分,眾人都醉醺醺的,歪歪斜斜地靠著椅背。
梁驚雪有些迷糊了,安安靜靜地坐在圓凳上,嘴裡小聲地嘟嘟囔囔,這個酸菜白肉好吃,那個鐵鍋燉大鵝好吃,這個豆角有點兒老了,那個炸丸子火候正好。
小鈴鐺趴在桌上,迷迷糊糊敲著筷子唸叨著:“死喬玉書,又剋扣我工錢。”
喬玉書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嘴裡叨咕著:“明年,明年一定要淨賺三千兩,少一兩我就裁員……”
酒醇勁大,撂趴了一桌子人。唯獨全程飲茶的那位還能端坐著。
他看著雙眼縛上白綾的梁驚雪暈乎乎地乖巧坐著,不知如何應對。
看喬玉書酒大的模樣,今晚怕是不能給她治病了。松風也沒有隨她來此,今夜她應當是走不了了。
喬玉書趴著,臉埋在碗裡,適時地叨咕了一聲:“小鈴鐺,你先帶小一回房間歇著吧,我這倆眼睛都是花的,今晚不行了。”
小鈴鐺已然趴桌上睡著了。
“李鈴鐺”猶豫過後,還是扶著她的胳膊,指引她往房間裡去。
她也沒說什麼,只是抱著他的手臂,乖順地跟著他走。
兩人一走出房門,喬玉書便跟著走出去幾步,探頭探腦看二人回房。
小柱子醉眼朦朧地問:“喬老闆,你這是幹啥啊?”
喬玉書直起腰來,沒有半點酒醉的模樣:“行善積德,當紅娘。”
“你還沒給她看眼睛呢。”
喬玉書嘆息:“有心看不見的人,治不好,也不必治。”
冷風吹過長廊,他走在外側替她遮擋斜入的霜雪。
“小鈴鐺,今夜會放煙花嗎?”
她步履歪斜,自問自答:“放心吧,我如今已然不怕煙花炮仗了。酒我也不怕了,我方才至少喝了十來杯。你放心……我在絕雲派……會照顧好自己。”
他推開房門,扶她坐去床畔,她一頭栽倒,任他熟練地替她脫了鞋襪外衣,拉上被褥。
她閉著眼睛,手臂探出,拉住他的手:“別走。”
又適時地迷迷糊糊補充:“小鈴鐺……別走。”
他只好坐在床沿,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