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證據早已隨風滅,僅憑你一面之詞難以證你蒙冤,師父閉關多年,更不可因你而擾他清修。萬物有靈,人命貴重,你既茍延殘喘至今,也是你的造化,只是絕雲風紀不可亂,是容不下你了。今日,我便將你逐……”
“且慢!”
人群外傳來一道清脆女聲,聲音清晰,眾人聽得真切,下意識地讓出一條道來。
來人斜簪著一支雲紋玉簪,一身繁複白衣,身被大氅。日光傾灑,在她周身鍍上一層淡淡的輝芒。衣擺處繡著玉澤竹葉紋,在朝暉裡熠熠生輝。
她步步踏來,流光生姿,昂揚又不失淡雅,宛似清風明月。
“聖女來了……”“她怎麼來了?”“奪權嗎?”“哪裡有她的份?”“昨兒掌門才說了請她下山雲遊。”“有戲看了。”
眾人低低交頭接耳,也都提起了精神。
“見過掌門。”她一步步登上殿前階梯,站在龍鐘月面前,行了個禮。
“梁姑娘,有何指教?”龍鐘月淡然開口。
“聖女豈敢指教掌門?”她嫣然一笑,“只是有不平,需得來鳴一鳴罷了。”
“請。”
梁驚雪手指向一邊乖巧撐臉的蕭影:“我師父有罪,該逐出師門。那麼掌門你,便無罪嗎?”
底下一片嘩然。
“你身為絕雲派掌門多年,卻任由權柄為裘長老一脈掌控。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曾查閱過三部記檔,歷年賬本。流水不清,支出不明,問題很大。此之謂失職。”
“且,我昔年為人所擄,險些喪命淩雲山崖下,幸得蒙掌門醫治。可掌門卻不允我將此事公之於眾,而是暗中處置。此之謂失德。”
“掌門姑姑,你失德失職,已然犯了絕雲大忌,只怕羞為掌門了。”
龍鐘月沉靜地看著她,那樣自信,緩緩開口:“那你以為,何如?”
“咱們玩點兒複古的,”她淡然一笑,“宗門比武,公平競爭。”
底下前排之人嘀咕起來,一圈圈傳向後,議論之聲便如波濤一般,層層翻起。
所謂宗門比武便是有意掌門之位之人,以比武的方式兩兩對決,勝出者將榮登掌門之位 ,負起領導宗門之職。
百年前,絕雲派便是以此種方式定下每一任掌門,可刀劍無眼,難免死傷。加之一代代的層級觀念教化,便也無人敢挑戰了。
可這條通往掌門之路的狹窄路徑,從未自絕雲派的門規中抹去。
龍鐘月目光落在她的右手上,問:“你的手好了?”
她伸出手掌,自通道:“癒合了。雖抓握不便,可我輕功登峰造極啊。我便是傷不了人,誰也莫想勝我半分。”
龍鐘月很清楚,她的輕功極好,對付尋常弟子們自然是輕而易舉。
可高手之間往往差的便是那一星半點,若與自己一戰,她的右手便會成為她無法忽視的致命缺點。
龍鐘月微微搖頭:“結局無法更改,你何必執著。”
梁驚雪依舊微微笑:
“如果飛蛾不知道那是火,投了,死了,那是無知。如果飛蛾知道那是火,投了,死了,那叫無畏。”
“世人都以為飛蛾蠢吧,只有飛蛾自己知道,它無怨無悔。”
“梁驚雪沒什麼大缺點,也就無知又無畏。可闖蕩江湖這麼久,正是這兩個缺點帶著我沖到今天,我很喜歡這兩個詞。”
“我會靠著這兩個字,繼續沖上掌門之位。無怨無悔。”
龍鐘月的目光掃過弟子們,落在蕭影臉上。他表情平靜,並沒有反對之意。
燦陽之下,龍鐘月望向浩蕩如海的人頭:“好,我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