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下體面,跌入塵泥
那身軀一震,緩緩地轉過頭來,蓬亂的白發下驚恐的雙眼,驗證了李焉識的猜測。
“你還活著,我很意外。不過,這個秘密,我也會替你保守。我李焉識,向來守信。”
“李……焉識……李……李!是你?是你!你是青鸞的兒子!”
“噓,小聲點兒,把她吵醒了,我保不住你。畢竟,你手上可是池家村一整個村子的人命。”
“我不關心你當年是怎麼從承鶴手上活下來的。不過,我和蕭影留你一命的道理是一樣的。”
他又四下看看周遭的環境,陰暗幽冷,若待久了再正常的人也會發瘋。冷笑一聲:“自作自受。好好留著你這條爛命吧。”
他將癱軟的人抱起,轉身朝著地道的來向返去,身後傳來躋拉著鞋狂奔的腳步聲。
王守一扒拉著石門,將頭從孔洞裡往外探,瞪大眼睛,喑啞的破爛嗓子聲嘶力竭地嘶喊著:“青鸞!她是玄靈派的叛徒!她背叛了玄靈派,她當然該死,你也該死!你們都該死!”
老者說完便咯咯地詭笑著,眼底幽暗,好似挑釁地嘲弄他:我的命就在這兒,你來取啊!你敢嗎!
他平靜地看著老者,縱使心中鬱憤難平,波濤洶湧,也還是嚥了下去,一笑:
“喊吧,無意義地重複你永無止境的活計,直到你被允許死的那一天。”
寂靜地道深長無盡,噔噔的腳步緩緩回蕩。
次日晨曦未開之時,她便揉著痠痛的脖頸醒轉,只覺昨夜睡得並不安穩。她翻了個身,手臂一甩,半夢半醒間,摸到了個東西。她五指攏攏,一抓,皮肉滾熱。
哦,是個人。
人?
她驟然睜開眼睛,蹭地坐起身,大氣兒不敢喘,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要躍出嘴來一般。
天色晦暗不明,又拉了帷幔,那人的樣貌看不清。
她腦中一片空白,來不及驚叫,更半分不曾多想,下意識抬腿便是朝外重重一踹。
“淫賊!”
那人裹著被褥骨碌碌滾下了床,摔在地上才痛叫一聲。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攀上了床沿,指尖用力得發白,聲音直打顫:“謀殺……親夫啊。大姐,我不是貍子變的,沒有九條命。”
她只穿了裡衣,此刻失了被褥,頓時周身發寒,不住哆嗦,雙臂抱在胸前,勉強維持點體溫。
聽得此聲,她又氣又惱,不知該松一口氣還是提一口氣,朝外挪了挪,提起摔下去的被褥便往自己身上裹。
他扶著床沿爬起身,手臂搭在床沿上,只露出腦袋來,睡眼朦朧地擺出一副無辜態,看她。
從露出的部分來判斷,他沒穿衣裳。
“你不許站起來!”她拉上被褥,蓋住鼻樑,隨時準備捂眼睛。
“你狠不狠心啊,我忙活了一夜才合上眼,你倒好,又是踹我腰又是搶我被褥。”他扶著腰,撣了撣灰,在床沿落了座,並沒搭理她。
他站起的瞬間,她慌捂上了眼睛:“你怎麼能這樣!”
“我哪樣了!”他聲調比她還高。
又接著說:“你自己氣暈倒了,我辛辛苦苦把你抱回來,給你塗藥,包紮手腕,脫鞋,脫衣裳,蓋好被褥,等你睡安穩了,才去將八方堂所有挪動的物件歸位,防止被人瞧出端倪。”
她依舊緊緊捂住眼睛。
“那……誰讓你不經我允許,就,就睡我這兒的!”
“我是想走啊,你閉著眼睛扯著我衣裳不讓我走,你說你冷,抱著我就不撒手,還扒我衣裳,我好不容易才留下條褲褲的。”
“閉著眼睛還扒得這麼熟練,你這三個月真沒當女採花賊嗎?”
“你滾啊!”她這才放下捂住眼睛的手,拿起手邊的軟枕怒沖沖朝他砸去。
他看她氣得淚眼汪汪,便坐那兒生生挨下並不重的一擊,誠心誠意哄道:“你有著身子,我能對你做什麼啊,我是怕你睡覺不老實摔下來才睡外頭攔著的,絕對循規蹈矩。”
“真的?”她看著他捧著臉,眨眨眼,很是誠懇的模樣,將信將疑。
“難不成你還希望是假的?”他拉過被褥,鋪平整了自顧自躺下,誒呦了一聲,“我再睡會兒,真的,剛閤眼就被你踹醒了。”
“你回你自己屋子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