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著眼睛:“被窩裡沒熱氣兒了,給你捂熱了我再走。手腳這樣涼,真不知你這幾個月在外頭過得什麼日子。”
“夏天,不冷。”她低聲嘟囔著。
他依舊合著雙目,拖長了尾音,將一隻胳膊墊在腦袋下:“成——,那你以後春秋冬跟我在將軍府好好地待著,夏天再出門當女俠。”
她又踢了他兩下,卻是巋然不動。她道:“把我的劍遞給我。”
他睜開眼睛:“幹嘛呀,打算只生一個有很多種手段可以選,不必斬我吧?”
“拿給我。”
他不情願地起身,取下懸在一邊的劍來,遞給她:“是要抹我脖子還是刺我心口,還是斷我子孫?”
她接過,將劍置於二人之間,將床劃分作兩塊。
“留我?怎麼你那塊比我這塊兒還大些,不公平啊。”
她指了指肚子:“我這兒兩個人,自然得多些。”
他搖了搖頭,無奈地躺下。
她看他很快便睡沉了,吐息著均勻的呼吸聲,這才敢躺下,鑽進被窩裡,拉好被褥合上眼。
天色漸明,門外時不時傳來路過的細碎腳步聲。
她心有餘悸,睡得並不踏實。
李焉識不是個老實人,她太瞭解他了。
他一定要惹得她氣得拔劍,或者是掉了眼淚再來哄,才舒坦。若非順著他的意思謊稱有了身子,他絕不會如此循規蹈矩。
當然了,一個被窩裡睡不出兩種人。她梁驚雪,也不是什麼老實人。
更何況,在將軍府時的日日夜夜,早已熟悉了臥榻之上的相擁。
果然,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李焉識的臉正緊緊挨著她的,胳膊也摟著她,四條腿疊著搭著睡著,兩人之間的劍早不知去了何處。
“劍呢!”
他耳朵被她炸得生疼,揉了揉,閉著眼睛道:“沒動你的劍,只是我挪過來了。你別這麼大驚小怪,都是孩兒他娘了,我摟一摟怎麼了?你若不高興,就當我是在抱我的孩子便是。”
“好擠,你過去。”她伸出胳膊來推他。
他微微睜開一隻眼睛,輕輕握著她的手腕:
“上回睡我書房榻上,比這還擠你也沒捨得走,今日有了身子不能……”
他說著遲疑了,臉色驟變,手指尖敲在她腕上的經脈挪著,尋著,滿臉的難以置信,搭了又搭:
“你沒有身子?”
她支支吾吾,心慌意亂,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睛:“是你說我有的,我可沒說……”
“那你怎會有那些反應?”
“吃的啊……”她越說越委屈,“誰一天八頓會不想吐啊!誰一天八頓會不長胖啊!從早吃到晚,我都十幾天不知道什麼是餓了!”
他心中忽然鬆了口氣,卻又有些失落。他不知道是喜更多些,還是遺憾多些。
他是萬分期盼這個孩子的。
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生命因他與她而誕生,自此與她産生割不開的奇妙連結,再一次擁有血脈相連的家人。
雖然,她給自己帶來了那樣多真心誠意的家人,可孩子是不一樣的。從呱呱墜地,睜開眼的那一刻,那個小小的嬰兒便會無條件地愛你,就像自己愛他一樣,毫無保留。
他不曾擁有的親情,他想完完本本地給這個孩子。
這種期盼,早在他還是師硯的時候便已然生發,隨著對她的沉淪日益洶湧。
可煙雨茶樓她不經意的一提,讓他輾轉反側過後,還是選擇了放下。
清寒所言讓他萬分喜悅,更期待孩子的到來,他卑劣地想:有了孩子,她便不會再離開自己了吧?
不體面,暗自竊喜,卻更憂心。
他眼底的遺憾一閃而過,這才敢緊緊地摟著她,身子貼著身子,鬆快地道:“沒有也好,沒有也好,我總不必將眼珠子安在你身上,整日懸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