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也沒有,至少她看不見。
她以劍鞘支起身軀,喘息幾聲,這才簌的一聲拔劍出鞘,沖著不知何方,滿腔怨憤噴薄而出,幾近是拼盡全力嘶吼著大呼:“姓蕭的,我知道你在!”
“你一直都在。一直都在我身邊!從我去年離家起,一直都在暗中給我下毒!”
“如今我已然毒發,你便睜大你的狗眼,清清楚楚看著我死,別再糾纏旁人!”
林中,唯有寥寥風聲穿過枝葉回應她。
這份沉默叫她愈發火冒三丈:“你算不算個人!有種下毒,沒種出來說一句原委!”
“我聽到你的呼吸聲了,你還要躲嗎!”
“你是孬種,我梁驚雪不是!”
沒有人回應。
她等了半晌,勾起僵硬的唇角,蔑笑他的懦弱:
“我,梁驚雪,現在去死了,你看好了!”
她環視四周無邊的寂寥,自懷中取出那隻深色瓷瓶,艱難地拔開塞子,取出一枚,送至口邊嚥下。
依舊無人現身,她鄙夷地冷嗤一聲,接著邁開步子,朝不遠處的目的地行去。
不過片刻,眼前便是她為自己選的墓地。
是那口深坑。
真是口好坑啊,那時在這口坑裡誆出了他的真心話,偷得一月相守,如今更省得動手挖土了。
她躍下坑去,踉蹌了一下勉強站穩。四下環顧,坑壁的塗料早已幹結。
她放下包袱,選了塊躺著還算舒適的地方,往自己身上蓋上厚厚的枯枝落葉。
再將方才沿路摘下的柔粉色薔薇花,繞著自己撒了一圈,手裡又攥著一枝沾著露水的兩朵半開薔薇,摸出包袱裡的棗泥糕,便枕著包袱,躺著一口一口吃下,吞嚥下。
“老梁,老秋,我給一位朋友寄了信,拜託她以後每年寄一封給你們,讓信裡的阿驚替我這個沒用的女兒,活在江湖上,活在你們心裡。”
她望著被坑框成圓形的青空,被細密交錯的枝幹林葉遮擋。林葉穿疊下的陰翳一片墨綠,濃得發黑。而細碎的天空便從這陰翳中透出零零碎碎,星星點點來。
她躺望著星星點點的光亮,恍若星空,忽而燦然笑了:“夫君,我看見了,真的好美。”
那枚平安符正貼著她的心口,隨著一道又一道,漸弱漸淡的呼吸漸漸冷去。
墮入夢境,時間靜止。
此刻,李焉識端坐在書房裡,託著下頜發著呆。
溪客踏入:“需要我派人跟著護著嗎?”
李焉識這才回過神兒來,抬起眼眸,鬆了手臂,靠在椅上,疲倦地搖了搖頭:“不必,她已然獨當一面。若是今後遇見了,關照些便是。”
又複訝異問道:“你知道她走了?”
溪客坐下,蹺起腿來:“自然,今晨,我們看著她走的。”
他緩緩試探道:“你在哪兒看的?”
“她從屋脊上下來……”她並未覺著有何不妥,自若應道。
李焉識漸覺背後一陣寒涼:“你什麼時候開始看的?”
溪客眉眼中滿是調笑:“昨晚啊,你倆上了屋,你倆親嘴親了一宿,真是好體力。一句話沒說,對視兩眼就又開始親,不過嘛,一宿都還只在親,一點進展都沒有,李焉識你真是……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