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驚,我見你的第一面,就想與你這般,坐在將軍府的屋脊上,共賞煙花。”
“可那時,你我乃是初見,我雖有沖動,卻實在不好開口。後來,你又那樣快地走了,再後來,你便不敢看煙花了。”
她沒有理解他的意思,只是靠著,從那一點點的相貼中,留戀地汲取一點點溫暖。
他指著深黑如墨的天空上點點璀璨星光,輝煌爛漫:“今夜,這就是我送你的煙花。我會永遠記住今夜,這是隻屬於李焉識和阿驚的一夜。”
她順著他的手指方向望去,睫毛翕張,輕輕嗯了一聲:“我會好好記住這片煙花。”
這片煙花,會陪我度過餘下所剩無幾,每一個思念你的夜晚。
他微微轉過頭來,凝視著她目光落於遠處的眼睛,不由自主輕啟薄唇:
“可以嗎?”
“可以吧……”
他輕輕吻上她柔軟的唇,在她發覺自己呼吸裡的潮濕之前,又極快地轉過頭去。
他倏然的脫離,讓她溫暖的沉浸驟然破碎,有些猝不及防。
“怎麼了?”她追望著他撇過去的側臉。
他忍著喉嚨裡的苦澀,笑著仰望夜空,眼中的淚光與星河一般璀璨:“沒有……只是,覺著星空很美。高高的,懸垂著,不染塵埃,就像你一樣。我看著它,沒有一絲絲世俗的慾望。”
她略抬起頭來,詫異地眨了下眼睛:你沒有世俗的慾望,我有啊!
終究還是嚥了下去,換成了一句矜持含蓄的“在這兒坐一夜,是不是有點兒冷。”
“不怕,李焉識素來體熱,在破曉之前,你若願意,可以好好摟緊我。”
他笑著轉過臉來望向她,眸中似倒映著點點星光,卻是淚花。
她輕嗯了一聲,點點頭,遙望向不知遠近幾何的黑暗。
她無法與他共賞星空。
自雙目失明那日起,她的世界便再無星空二字。
夜空,於她而言不過是一潭黑水,月亮,則是一隻漂浮在水面上的炊餅,萬點星光皆溺於黑水之下。
但她看得到他的愛,摸得到他滾燙起伏的胸膛,聽得到他心髒的抽搐,吻得到他的酸楚不捨。
“真的很美。”
夜風涼習習,蟲聲鳴啁啁,她潮濕地吻上他的潮濕。
星輝點點的沉默清漢下,兩人依偎於春末的靜謐之中。
一隻貍子靈巧地躍上屋脊,在二人身側尋了處舒適的位置盤起,眯上圓溜溜的眼睛,有一下,沒一下搖著毛茸茸的大尾巴,睡下了。
幾個時辰後,當第一道金光自地平射向天空,屋脊之上端坐的,便只剩他了。
她揣著那枚平安符,踏上了歸途。歸往,歸墟之途。
穿過清冷的街巷,城門方才大開。她勉強如常人一般踏著輕松穩健的步伐,步出城門值守的視線,那些是將軍府的將士。
只是吹了一夜冷風,她愈行愈是乏力,已經無法支撐她走出夢粱郊外的這片林子了。
她站定了,立於昏暗的林蔭下,雙目淩厲環視四周,靜悄悄的,並無人跡。
目之所及,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