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己為她做的事,卻要害得她去為別人盡力一試,卻要毀了她的餘生。他的心被妒意與對自己的怨恨填滿,塞滿,塞得快要脹出來了。
為什麼!為什麼他什麼都不用做,便可以那樣輕易地擁有她!
為什麼!為什麼我李焉識無論如何做,無論向左向右,都要害得她受傷!
“你有千萬個理由也好,我不同意!”
這話伴著酸氣,怒氣,他脫口而出。
她冷冷嗤笑一聲:“你不同意?你是以什麼立場不同意?你有什麼資格左右我的選擇?”
這話一出,他恍然驚覺,自己又在做什麼?
她早已不是他的阿驚了。
她早已,不是了。
他吞嚥下所有的嫉恨,不甘,退後了半步,靜靜地望著她的薄怒:“我沒有資格。但我希望你自私一點。”
“我聽不明白。”她斂下眸子,說得又快又含糊。
她沒聽到想要的,盡管這份期望並不體面,甚至於她而言,踐踏她的驕傲,碾碎她的自尊,可她仍懷有一點點酸澀的期盼。
如今,這份期盼在他這一句退縮中枯萎了。
喉結幹澀地動了動,他強裝著心平氣和,試圖勸服:
“我原先願意放手,是因為戴黔能給你平淡富足的生活,因為他真心待你,可他如今這般,你讓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你跳入火坑。你怎麼就學不會自私一些?你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分寸,他把握得比前些日子要好些了。
他說的是掩蓋愛意,吞嚥下一萬句我愛你,你別走的挽留後,最客觀最普適的大道理,也是注了水的真心話。像是熟識些的朋友,略交心的自私勸諫。
真心注了再多水,稀釋得再淡,再看不見,也一直都在。
他終究,還是不可避免地帶了李焉識的影子。
她悽楚冷笑,似是嘲笑著這冰冷房內苦苦糾纏的二人,嘴唇顫抖著輕啟:“你願意放手?將軍怕不是在說笑,還把我當成了你的亡妻,指手畫腳。”
他自知失言,又惹得她不快,一個箭步上前,雙手握住了她顫抖著的肩,眼裡滿是焦急,開口解釋:
“我是在跟梁驚雪說話。”
“可梁驚雪不想聽!”
她憤憤甩脫了他的禁錮,極重極怨,正如他那日掙脫她的手臂,那一句“因為你像她!”
她全都還給了他——於他而言。
可於她而言,不過是不痛不癢的發洩,更不體面。她分明就是無能狂怒的敗家。
他都明瞭。
說出那些傷人的話,他痛了一遍,看見她的呆滯,他痛了一遍,聽見她的離去,他又痛了一遍,如今眼睜睜看著她的傷在心中反複絞割,耿耿於懷。他痛得無以複加。
為什麼,你我永遠,事與願違。
既,痛都痛了,萬不可再重蹈覆轍,前功盡棄。
他抬起凝滯的目光:“你知道你去了洛京會變成什麼樣嗎。你會變成一個最普通最平凡的女子,你的滿腔抱負,你的一身武藝,都會斂去。你憧憬的,千萬種可能的未來,只剩下圍著他和藥盅轉,值得嗎?”
此語擊中她的心坎,這亦是她的顧慮。她沒想到,他能想到這些,可卻也沒有太意外。
畢竟,他是愛過人的,她同自己相似,那他了解女子的心思也正常。
她合上眼睛又果決地睜開,看著他,彷彿透過他在看另一個果敢堅毅的女子:“這些,我很清楚。可我不想做一個內心日夜煎熬的畜生。做女俠,救一個人是救,救蒼生也是救。生命的價值不可用數量來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