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為什麼牛肉,什麼區域性麻醉,而是他回來了,可是卻受了重傷,虛弱的躺在這裡,還帶著傳染疾病。我沒有機會和他好好說話,也不能親密接觸。可是我好想、好想他抱著我。想在他懷裡,為一件最不值得的小事哭泣,把細微的感受告訴他,每一個情緒的微小波折,都要他許多吻來撫平。
而現在,我只能收起這些心思,一個人走進醫院外面的夜色裡。路邊,一輛車停在我旁邊。
“上車吧,我送你回家。”沙醫生探出頭來說。
在車上,我抱怨了單間病房不夠大,不能住下兩個陪護的人。
“不過這裡已經很好了。”我又說。
事實確實如此,沙醫生這裡已經是最好的醫院之一,空軍醫院現在連走廊裡都開始安置病人。
“有一次我們的催眠治療室都臨時放了人,搞得我們那天不能做催眠。”
就這樣,我在車上一個人自言自語,一會抱怨,一會自我勸告。沙醫生一路沉思著,沒有說話。到我家樓下停車時,他對我說:“你快上去收拾東西,我讓你今天住在醫院。”
我問他有什麼辦法。
沙醫生催著我下車,“記得啊,順遍把那些不合格的資料都帶上!”
我鎖了家門下樓的時候,他又問我,資料帶全了沒,不要有落下的。我揚了揚手裡的檔案袋,他從車窗伸手直接拿了過去。
“走嘍,回醫院!”我剛坐好,他一腳油門,車竄了出去。我差點一頭撞在前玻璃上。這時候的安全帶還不普及,似乎只有個別汽車或軍|事車輛上才會有。
“坐好坐好。”沙醫生囑咐我小心,速度也沒有減。
在路上,他說準備在仁慈醫院搞一個催眠治療室,“也在三樓,離阿爾伯特病房只隔兩間。你在我這裡,也像空軍醫院一樣搞治療,——記住,催出好玩的內容一定要第一時間給我看。”
這到是個不錯的主意。現在空軍醫院那邊實習的學生多了,一個治療室不夠用,我上次一天催了4個人把治療室佔了整整8個小時,讓其他學生很不滿意。
在醫院下了車,沙醫生鎖了車門,也跟了出來。
“您不回家嗎?都這麼晚了。”
“我今天要看這些東西啊,回家多不方便。”他胳肢窩下面夾著那袋檔案,期待地搓著手。
看來是準備挑燈夜讀了。沙醫生是醫生裡最怪的,也是老年人裡最瘋的。
他找了個住院醫生,幫我把三樓那個房間簡單收拾了一下。
“這原本是一間電擊室,沙醫生說電擊太殘酷了,就取消了。他其實一直盼望有更好的辦法治療某些精神疾病,所以關注你們學校在空軍醫院設的催眠治療有好一段時間了。”住院醫生說。
今天已經晚了,先只放一張簡易床,大概收拾出睡覺的地方。暖氣是有的,還有盥洗室,比單人套間病房要小,但以後掛個簾子,也能隔出一個治療區和辦公區。挺好的。
收拾完12點出頭,我悄悄到阿爾伯特病房外看了一眼,裡面燈光昏黃,兩個人都睡著了。看起來一切安穩。
這裡似乎並不需要我,我有點失落地回去睡覺。
一片濃重的黑暗,那似乎是一個沒有光的房間,或者是一片沒有燈的黑夜。黑暗裡傳出聲響來,像在說話。一開始我聽不清,後來那聲音慢慢接近,每個單詞像一些細碎的腳步,逐漸走了過來,我分辨出來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您能幫我嗎?”我聽到了這一句話。
我努力分辨那個聲音是誰,但聲音被黑暗吞沒了。如果我真的要幫他,就要走進黑暗。
我在那裡還能看得見嗎?我退縮了,心中産生恐懼。
醒來,看了看手錶,3點鐘。我穿上大衣到走廊裡去,外面傳來長長的呻|吟,回蕩在空蕩蕩的走廊裡。有人正受著傷痛的折磨。
一個護士拿著藥瓶匆匆在我面前經過,走進那個發出呻|吟的病房。
我來到阿爾伯特病房門口,門虛掩著。赫林發出輕微的鼾聲,我躡手躡腳走到玻璃窗邊向裡間張望,在昏暗的臺燈燈光下,阿爾伯特正在床上翻身。他翻到右側,上半身努力抬起,整個人已經半坐起來。
我趕緊推開裡間的門走進去,“你要上廁所嗎?”
床邊有個便桶,他點了點頭,“你怎麼在這兒?快戴上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