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胡亂摸了摸口袋,幸好口罩就在外衣口袋裡。
“沙醫生在這裡也設了催眠治療室,所以我可以住在醫院裡。”
他這時半坐在床邊,受傷的左腿伸得直直的,就從躺著坐起來這點動作,他已經開始大口喘|息。
我又把便桶移近了些,然後托住他的腋下,告訴他可以往便桶上移動。我以為我的力氣可以托住他,沒想到他身體剛離開床,向我身上傾斜,我馬上感到彷彿一堵牆向我壓了過來,我使勁撐住他,怕兩個人一起摔倒。他感覺到了,重量撤離了一點。但他自己馬上不能穩定,因為他只是一隻胳膊撐著床,一條腿支撐而且是半蹲著,傷腿直繃繃的,用不上力氣,眼看他整個人一下“落”在了便桶上。
“你背上的面板有沒有擦傷?”我問他,剛才他後背幾乎是貼著床邊的鐵欄杆“蹭”了下去。
他搖著頭。“叫赫林進來,你弄不動我。”
赫林已經醒了,從門口走進來,穩穩地扶住他,幫起身重新躺|在|床|上。我檢視了傷口,沒有出血。
我把便桶移到洗手間蓋好,去找了護士,她們檢視後處理了。說病情穩定,又囑咐我要給他喝些糖鹽水,因為他還有輕微腹瀉,容易脫水。
喝完水,我又坐在床邊,赫林不知所措地在門口站著,我對他說:“你先去睡,我一會就走。我在旁邊有睡的地方。”
赫林看了阿爾伯特,得到一個肯定的眼神才出去了,不一會,傳來他的鼾聲。我和阿爾伯特相視而笑。
“在前線我們都睡得這麼快。”他說。
“那你怎麼不睡?”
“白天睡多了,還有,”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的,“想你。”
“我也是。”我輕聲說。
要是在平時,這樣的氣氛我們早就擁吻在一起了。現在卻隔著一米多的距離,隔著這一屋子的空氣,端端正正坐著說這些話,辛酸中不免些好笑。
我起身在桌上尋到酒精,倒了些到棉球上,給他把手仔細擦了。又擦了自己的手。然後坐在床邊,握住他的右手。
之前我給他擦過身,但那時以為他沒醒。剛才也扶過他,但忙亂中只顧著維持身體平衡,現在握著他的手,才感覺從他回來以後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到他了。
我用手指摩挲著他的手掌,又把他的手合在我兩掌之間。他大手一翻,把我兩個手都握住。誰也沒有說話。
安靜中,我看到自己害怕的事。那不是他現在的傷病,而是戰爭還要進行很久,他會回來,但也會一再一再地重返戰場,重返那註定結局裡未知的命運。
“你不要死。”我說。
“我不死。我會永遠要回來找你。”
我伏在床邊,額頭隔著被子觸到他的右腿,他把右手放在我頭上。我的頭頂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他細細地一次次撫過我的發絲。
不知過了多久,我幾乎在這裡睡著。
“不要在這睡,你回自己房間。你走了我再睡。”他說。
“你先睡,你睡了我再走。”
最終,他拗不過我,因為他不能動。
“你試著入睡,我給你做一點能量治療,最近我學會的。好不好?”
他用眼睛表達出“好”的意思,然後合上了眼皮。
我觀察了他的能量體,清理了一些能量場中的濁綠色的細微顆粒,又用光亮的能量給他填充清理後的空隙。
他並沒有睡著,一開始他不時地睜開眼,後來有幾分鐘一直看著我。
“你感覺如何”
“我感覺被深深地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