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季蔚琇盡興, 沈拓這才說起船的事來。
曹英和陳據二人自從去了宜州, 生人入生地, 甚個不懂。二人在碼頭連蹲了好幾日, 看著江面過往船隻直愣神。
曹英指著一艘來船搖頭:“不過千石,太小太小, 不大中用。”
陳據指著另一艘大船,道:“只是萬石, 也小也小, 不大合用。”
一幫腳力正在那卸貨,路過聽他們二人胡扯瞎說, 心裡直犯嘀咕:生得端正模樣, 又穿得齊整,竟是兩個憨傻。
監工見了,怒喊:“做自個活計,做甚左右張望。”
曹英看江面熱鬧, 嘆氣:“大郎信我, 託我看船,我卻是兩眼一抹黑。”
陳據看來往幫閑船工,喪氣:“大郎請我,託我相幫, 我卻是不知從何下手。”
曹英道:“街角紙馬店倒是與我相宜。”
陳據道:“城門古樹下倒是該我坐躺。”
曹英又道:“裁刀紙錢銀帛。”
陳據也道:“捧個破碗舊缽。”
曹英嘆氣搖頭:“清明已過, 紙燭生意冷清。”
陳據長嘆一聲:“討錢也要拜團頭地蛇。”
二人沉默片刻, 指著對方哈哈大笑,互攬了肩背在碼頭附近尋了家酒肆, 門店架了簡陋竹樓,酒旗飄著小酒小菜。曹英與陳據也不入內,揀了外間靠草簾的座位,叫了幾樣下酒,要了一壺素酒。
曹英夾了一筷子菜道:“弟妹用麻油拌得好落蘇,回轉家中不知還能不能吃到,唉,八成落蘇已經落零了。”
陳據則道:“我只怕落蘇還滿街,你我二人卻灰溜溜回了桃溪。”
曹英聞言,渾身一抖,忙道:“不好不好,寧可少口口福, 我實不願回家做棺材。”他阿爹兇得狠,一無所得回轉,怕要挨頓板子。
陳拓道:“我也不願再做閑漢,家中還有瞎眼老孃哩。”甜湯鋪的生意也不知如何呢,大郎看顧應當無人敢上前欺訛。
他二人邊吃邊說,最後決定兵分兩路,一人去尋積年的船工探聽各種船隻裝卸,另一人去碼頭船坊打探有無船隊淘換轉手舊的船隻。這般厚著臉皮多方打聽,這才得了一個訊息,有批能裝千石的舊船轉賣,曹英又拿銀錢請一個老舵手幫看。
陳據精怪,特特另換了衣裳,連老舵手都另與新衣,又僱了一個壯漢充當打手,裝扮得如離家闖蕩的富戶年輕郎君。
他們這一著,倒讓船戶忌憚了幾分,收起小瞧輕忽之意。
老舵手歲老家中,得了這麼一筆浮財,喜出望外。弓著腰爬上爬下檢視船體,陳據看得心驚膽戰,唯恐他一個腳滑,翻了跟鬥下來摔得腦花兒開,他們船沒買成,倒要吃上人命官司。
老舵手看得盡心仔細,下來後對曹英陳據二人微點了頭,船戶欺他們年青,本想漫天要價,多訛些錢財,不曾想裡面竟有內行之人,收了原先的心思,笑道:“郎君是個細致人,不好相欺。若不是主家編了海船綱隊遠航,棄下這批船隻,哪裡捨得轉手賣掉。”
曹英問:“船戶要價幾何?”
船戶道:“若是新船,四丈長一丈多寬的四櫓船,少說也要五百兩,舊船便要你三百五十兩,郎君且看,這價可公道?”
曹英看老舵手,老舵手扶著陳據的手,只做高深狀,微合著雙目,不說話。
曹英便笑:“船戶,莫不是欺我臉生?實話與船戶說,你報了價,我還需與家中相商呢,家父嚴謹,若我辦事不利還要得他一頓斥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