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懇求道:“碧梧姐姐能幹,不知您是否肯將她給我,讓她在外提點我幾分?”
“你個丫頭,一挑就挑中了我最離不開的。”章太後佯怒,被紀襄話裡話外的依賴和恭維打動,又想到她是要嫁到章家去的,便點頭同意了。
碧梧哪裡想到事情竟然這麼容易,站在那兒呆住了,一時間都不知是否應該謝恩。太後掃了她一眼,讓她下去收拾行囊,今日便跟著紀襄出宮。
章太後笑著拍了拍紀襄的手,道:“以後你就是我的侄孫媳婦了,我總是盼著你和序兒好的。”
紀襄垂下眼簾,她想說的話在心內已經沉思過許多回了,卻一直不敢說。
但是今日再不說,日後可能就沒機會了。
“娘娘,我想.......”,她囁嚅道,“我和章郎君的婚事,依我看不如就算了吧。他——”
“你說什麼?”
章太後打斷了她的話,臉色飛快沉了下來。
紀襄跪在她面前,深吸了一口氣正要和她說清楚,章太後已經指著她,一隻手指戳在她眼前,劈頭蓋臉地罵下來:“有點不如意你就要退婚!紀襄,你有沒有良心?我一片好心抬舉你讓你做章家婦,還辱沒你了不成?”
唐嬤嬤勸道:“您莫動怒,紀姑娘心裡是明白您對她的恩德的。”
章太後冷呵一聲:“她明白什麼?她是指望著她那個爹和後娘給她尋一門更好的婚事了。”
聽了這句譏諷,紀襄心頭如被針刺了一下,嘴上卻連忙解釋道:“娘娘誤會了,我哪裡敢肖想什麼?不過是我自知資質鄙陋,恐怕不得章郎君的歡心,委屈了他。”
太後冷笑:“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裝相了,不過是你覺得面子上過不去,想要他哄哄你。”
紀襄面色一白,她還想繼續表明自己想要退婚的心意,卻見唐嬤嬤拼命地給她使眼色,示意她別再提退婚的事情。
不然,太後真要動怒了。
她頹然地跪著,聲若蚊吶道:“我沒有這般想。”
不是紀襄看輕自己,但她一直都不太明白太後怎麼會想到讓章家子娶她的。章序很得皇帝看重,又是太後孃家侄孫,配個宗室女公侯女綽綽有餘。
而她只有青梅竹馬那點情誼。
太後既然知道了,也應該看出來章序對她連情誼都虛,怎會還是堅持?
章太後臉色依舊難看,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跟前的紀襄。
唐嬤嬤扶起紀襄,笑道:“紀姑娘如今要出宮了,怕是不想嫁人想一輩子在太後您面前沾福氣,才糊塗說了這些了。”
其餘的宮人也不斷幫紀襄說話,恭維太後。
紀襄心知退婚這事,太後這裡是不會同意了,只好識趣地應和著幾個宮人阿姐的話改口。
章太後向來喜歡聽宮人的奉承,今日卻沒有輕易重新展露笑臉。
紀襄一向謹言慎行,從未惹過她如此生氣。頭都不敢抬起,輕聲細氣地在一旁賠罪。一聽到太後命她出宮,如蒙大赦,畢恭畢敬地給太後叩首拜別,和碧梧一起乘著一輛青帷馬車出了宮門。
今日不是休沐,紀襄的父親不在家,七歲的弟弟也在唸學。門頭有一僕婦候著,謝過了趕車的宮人,就將紀襄和碧梧領到了花廳。
她繼母易氏已經在花廳裡候著了。她年紀只比紀襄大十歲,是個京中小官的女兒,一張尖尖的瘦臉上毫不掩飾等待的不耐煩。
見了許久沒見面的紀襄,易氏站起來,擠出一個笑容喊了一聲“阿襄”,聽她說了碧梧是太後宮裡出來的人後,有些侷促地賠笑了好幾聲,就不說話了。
花廳裡一時靜默,安坐了片刻,易氏便讓僕婦帶紀襄去院子安歇。
紀襄三歲喪母,六七歲時祖父母相繼去世,兩個姑母也都出嫁了不在京城。她父親沒有小妾庶子女之流,伯府裡十分清淨,甚至有些冷清。
她父親的官職是個閑職,還是太後提了一嘴賞的,無甚油水。如今的廣康伯夫婦都不善經營,沒有格外進項。因著銀錢不裕,家裡僕婢十分少,庭院裡少人搭理,已顯破敗。
紀襄聽小姑母提過她小時候的日子還是呼奴喚婢的,但在紀襄記憶中,家裡一直是這幅內裡寒傖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