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跟著僕婦到了紀襄的小院榴照院,碧梧面上不顯,心內已是驚呆了。
她原本以為宮女提早出宮是件大事,不料太後點個頭便一切辦妥了,在路上就有些暈乎乎的。到了紀府後,對易氏冷淡又有些笨拙的態度因著有心理準備,不算驚訝。
但紀姑娘的臥房裡陳設竟然如此簡樸,著實令她沒想到。
榴照院裡只有一個粗使婢女和一個做雜活的僕婦,如果不是她跟來,紀姑娘連個貼身服侍的婢女都沒有。
即使一路走過來紀府光景如何她心裡有數,但廣康伯夫婦對這個女兒不疼也是明擺著的。
紀襄上回回家,是今年元月初四,對此已經習慣。她和碧梧商議了一會兒她日後睡在何處,二人收拾行囊,安置煮茶,忙忙碌碌半天便過去了。
傍晚,廣康伯和紀襄的弟弟紀喻都回來了。紀喻今年七歲,對他出生時就已經進宮的姐姐都沒什麼印象,家裡平常也不會提起,被母親命令了兩回才叫出一聲姐姐。
到了晚膳時分,紀喻坐在父母中間,歪纏著母親要零花銀子,又是假哭又是大鬧,飯一口都沒吃。易氏舉著筷子和飯碗喂,罵了好幾句,眼看就要動手打兒,廣康伯喝了一聲:“好了!”
廣康伯大腹便便,細小的眼睛耷拉著,不耐煩道:“給他,給他。”
紀襄對這般場景已經見怪不怪了。她雖然回來的少,但每回都能遇上弟弟打滾要東要西,鬧一通後她父親都會答應的。
她安靜地吃完一頓飯。飯後,廣康伯讓她去書房。
即使父親不說,她也是要去找他的。
書房裡燈燭明亮,廣康伯問了幾句例行的日常飲食,就沒有話對女兒說了。見她居然還沒有告退,推了推茶盞問道:“你可是有事?”
她沉默了片刻,道:“父親,我不想嫁到章家了。”
廣康伯吃了一驚,一口茶水含在嘴裡咽不下去噴不出來,好不容易順下去了,臉色漲得通紅,看著神情拘謹的紀襄,問她:“為什麼,可是太後娘娘說什麼了?”
“娘娘並不同意我的意思,所以我想請父親去——”
話未說完,廣康伯已經擺手製止。
“你還主動問過太後了?”廣康伯提高了聲量,問道。
她點了點頭,抱著期待的心情看向父親。
廣康伯看著女兒含著祈求的眼眸,又問了一遍為什麼。
紀襄不知父親是否知道臨華殿的事情,看樣子是不知道的。
她忍著深深的羞恥之情,將章序的話簡略說了一遍。只是出於某種她也沒不明白的心思,她說是別人告訴她的,並非直接聽到。
這件事情,廣康伯半月前聽他一個同僚提過,同僚倒沒有看他笑話的意思,只是告知一聲。
但在他眼裡,這實在算不上什麼大事,是章家兒心高氣傲罷了。
紀襄自小玉雪可愛,任誰見了也喜歡。在她幼時,廣康伯覺得誰也配不上自己的女兒。但紀襄被太後要走後,他就知道女兒的婚事是輪不到他做主了。
好在很快,他才失了一個女兒,繼室就生下了兒子。這些年來,紀襄每年回家一兩回,他對女兒幼時的回憶都淡了。
只記得她小時候似乎也挺頑皮的。
“莫要使小性子,太後定下的事情,豈是我能改的?”他苦笑,遲疑片刻後繼續開口勸說,“章家子我是見過的,人有些傲,但不是什麼大毛病。人哪有樣樣都好的呢?阿襄你說是不是?”
紀襄點頭應是,仍是不甘心道:“我想著,現下只是口頭婚約,要找個理由解除也不是很難?”
廣康伯道:“莫要再提了!”
他看著女兒的一張嬌面,眼看她快要哭了,安撫道:“好了,日後如果章序欺負你,我肯定會去章家為你做主的。”
“就這樣吧!時候也不早了,你回去好好歇著,有什麼缺的和你母親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