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無妨,這裡本就少有人來。
紀襄平穩了一會兒呼吸,苦苦思索皇帝這番折騰是為了什麼。
要說他看上自己,紀襄是不信的。後宮的寵妃她都見過,各個千嬌百媚,她自知絕沒有這等風情。而宮裡明裡暗裡的紛爭,她一向都避之不及,從不敢摻和......
思忖許久都沒有答案,紀襄的心思又飄到了眼下最緊要的事情上。
退婚。
她原本以為這是樁好婚事,是因她對章序一起長大,知根知底。知他雖然有著脾氣暴躁沖動易怒等一系列性情上的小毛病,但待她又不這樣,兩個人偶爾有口舌之爭,他都會很快向她服軟。
因他從前有十分的好,所以一想起當日臨華殿的事情,紀襄便有十二分的難以置信和委屈惱恨。
婚前他便已如此不尊重自己,她半點不信嫁到他家後,他會待她好。
她隨手撥弄著手邊鮮嫩花苞,眼前綠柳如蔭,幾根柳條垂落至湖面,泛起陣陣瀲灩波光。杏雨梨雲,暄風綿綿,四周闃然,偶有穿行綠樹間的小鳥發出歡快鳴叫。
紀襄不安的心,在一片韶光淑氣中慢慢靜了下來。
她望著湖對岸的碧瓦朱甍,沐浴在金烏之下,光輝熠熠。這樣的盛景,以後是輕易看不到了。
到底在宮中生活了八年,她生出幾絲不捨來。
紀襄目視前方,安坐片刻,起身時突然看到攬霞亭中有人。
一個男子,臨湖而立,素色袍衫,蕭蕭肅肅。
她嚇得發出一聲驚叫,不過須臾就回過神來,捂住了嘴。
紀襄不知是誰,正要尷尬地縮回去,就見他已經聽到了動靜,回身循聲看了過來。
她理了理裙角,猶豫片刻,朝他走過去。
多年前,她曾經躲在這裡哭得昏天暗地。他路過,發現她在哭,問她受了什麼委屈。她當時年紀太小,急需傾訴,抽抽搭搭地對他說了。
沒兩日,他就幫她解決了難事。
一直以來,她都沒有機會正經道謝過。
今日,她已經同寶慶宮的宮人告別,想來司徒徵也是日後不會再見到了。
她猜他是不久前從東宮裡出來的,或許在這歇一歇眼睛。
司徒徵朝她點了點頭,比之上回,他開口喚了她一聲“紀姑娘”,而後便沒有再要交談的意思。
對她突然出現從花木叢裡鑽出來,也沒有流露出任何驚訝的表情。
紀襄向他行了一禮,斟酌了一番語句道:“府君,我很快就要出宮去了。從前,你在宮裡的時候,幫過我許多,我心裡一直很感激。我雖無用,但你若缺人驅使......”
她遲疑了一下:“總之,若有報答你的機會,我很樂意。”
司徒徵聽完,瞥了她一眼,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這麼說。
他沒有盯著她瞧。二人站著的偏僻小道滿是仲春花卉的馥郁流香。微風吹過,捲起草木發出簌簌聲響。眼前的一樹纖細花枝,繁密的粉白花朵上殘留著點滴晨露,清新可愛。
“微末小事,你不必掛懷。”
聽他回答,紀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裙尾。上回,他的小僕幫自己提食盒,還未正式謝過。
而若提起來,她又有些傷心和屈辱,咬住嘴唇沒有落淚。
“真的不必掛心。”
他又說了一句,目光在她臉上停了片刻。
紀襄訥訥應了一聲,回過神來才察覺自己臉色難看極了。
也許他是誤會自己被他不假思索拒絕的話傷到了。
她想了想,露出一個笑容,這次是點頭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