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 就這個丘泉!爽!
從子夜就開始下雨, 到清曉還不停歇。黃沙路都浸潤的泥濘,被一雙雙布鞋,一隻只馬蹄, 滾滾車輪濺起的泥點扒到衣擺上,小腿上, 無人有暇顧及,只期盼能早早走出這片荒涼的西北地。
這支商隊真正的主人剛從馬車裡鑽出, 葉片上的水團就徑直滾進他衣領。
胖商人猛地打個寒噤,嘴裡啐了口, 這淮河早不決堤晚不決堤, 偏偏他回去時遭難!進不去湖州也就罷了, 還偏來到這蒼州地界, 窮鄉僻壤的, 連點油水都沒有, 上下算盤一打, 這回還淨虧許多!
已經接連幾次橫生枝節, 回去定要找大師看看,是不是沾了什麼髒東西, 擋了他的財路!
胖商人怨氣沖天,肚子上突起的肉都隨馬車顛動而顫抖, 不免對這小地方更橫挑鼻子豎挑眼, 一路都十裡一長亭,五裡一短亭, 到了這裡倒好, 連個歇腳的地方都找不著。
“別說有人來商了,怕是連山匪都不願賞光!”
胖商人嗤笑一聲,寬厚的手掌一拍大腿, 話音剛落,前頭的馬匹一陣長嘶,後面的人馬就被逼急停,他便幾乎在馬車裡滾上一圈!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胖商人手忙腳亂扶穩頭戴的葛巾,看到前頭持刀赤膊的匪徒,三魂去了七魄,連滾帶爬進了馬車裡,連帶抽了好幾下自己的嘴皮,“我這張破嘴!”好的不靈壞的靈!肯定沾上髒東西了,回去得去大寺裡洗洗晦氣!
他半掀開車簾,望見那匪寇一身兇光,威勢逼人,看見他們一行,和就不見葷腥的豺狼般撲了過來,不要命的架勢!
他雖然也有護衛,但怎敵得過那些刀口舔血的!還是這麼多人!
“完蛋了完蛋了,能不能有命回去還兩說,我趙金山的命今天不會就交代在這兒了吧……”
胖商人後背貼在車壁上哆嗦,捂著嘴巴大口喘著氣,看到自己指上那嵌進肉裡的戒子,想到那些為財剁手削耳的傳聞,立馬死命去將那金戒指扒下來,扒得指頭都快斷了,那戒子還是牢牢扒著紋絲不動。
他從沒覺得這喜人的小玩意兒,有一天這麼像個燙手山芋!
心髒跳了半天,也沒聽見外頭有兵刃相鬥之聲,胖商人戰戰兢兢掀了簾子,見那兇惡的匪寇只是將他們團團圍住,也不揮刀進攻,只持刀相對,嘴上一邊吱哇亂叫……?
這是什麼路數?
他臉都皺成了一團,壯著膽子喊:“各位好漢,你們要多少錢我都給,給條生路吧!”
那黝黑的匪頭子絲毫不搭理,胖商人差點涕泗橫流,這些個祖宗到底想幹嘛,正待他想再喊,遠方傳來一聲斥吼。
“不許動,都把手舉起來!”
“光天化日,竟敢道旁劫掠!”
“我的二等功!誰都別和我搶!”
胖商人懵了,隨即面露狂喜!
這是來救兵了?果真天不絕我趙老三!
那匪頭子顯然鬆了口氣,幾十人齊刷刷將手上大刀一丟,一個個將手舉的老高,生怕來的官兵看不到自己似的。
胖商人又被他們搞懵了,這……都不反抗一下?
難道他先前看錯了,哪裡是什麼兇神惡煞,分明是群軟蛋!
看這群山匪笑的,哪裡是遇到剿匪的官爺,倒和自己做了什麼大好事似的……
官兵走到近前,看到遠遠就舉好手等他們的山匪,一時失語,但還是按照流程,用麻繩將他們的手都捆上了。
有人邊捆邊嘟囔,“咋這麼容易就抓到了,完全展現不出俺的神勇,上頭也不認這樣的二等功啊,你們就不能攢勁點兒嘛……”
領頭官兵當下就給了他一腦瓜崩,“小兔崽子想著弄虛作假,讓你看的書都白讀啦?”
那人捂著腦袋不吱聲了。
領頭官兵教訓完底下人,正顏厲色地看向逮住的山匪,“咱們丘泉郡最近在建設文明郡縣呢,你們就偏偏要挑這時挑事,知不知道對我們的公務造成了多大妨礙?”
山匪一改方才桀驁,憨厚應是。
“好了好了,我們丘泉也是行懷柔政策的,看在你們沒有傷人,沒有搶掠,勞改三年就行,知錯能改,痛改前非知道不?”
山匪笑得牙花都出來了,連連點頭。
行伍中的新人不解,捅了捅隊長道:“隊長,要被送去勞改,他咋還這麼歡天喜地的?”
“你以為外頭地方都有咱丘泉那麼好?有田種吃得飽飯,還能念書有好衣服穿,你以為是他們傻,實際上誰都沒他們精啊!要是表現良好,可有留在郡裡造籍的機會,也不知道是誰把訊息抖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