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倒吸口氣,“怪不得有郡民反應,老有閑人在外頭遊蕩,原來是想造冊入籍,當我丘泉人!”
領頭:“還得是郡守心地好,不然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便宜事!”
胖商人看山匪這麼輕易便被制服,心下鬆了口氣,突然想到什麼,見這官兵還和那山匪有說有笑,哪裡還能不明白?
想他趙金山也走南闖北十多年,什麼沒見過,好啊,他就說天下哪裡來的這等怪事兒!這匪徒就巴巴的被捉走,原來是搞官匪一窩的路子!這地方營生不好,指不定就是靠這行當混口飯吃,下面定要獅子大開口,來狠狠敲他一筆!
雖心裡氣憤,但也懂世故圓滑,在人家的地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當是買路財了。
趙金山一狠心一咬牙,走到近前陪笑道:“多謝官爺相助……”他從袖裡掏出一隻沉甸甸的荷包,塞到被佩刀官爺懷中。
領頭一懵,義正嚴辭道:“你這是做什麼?”
趙金山以為是不夠,在自己短胖的身體上左摸右摸,終於又找出一隻錢袋子,心卻在滴血。
“這是在下一點微薄酬謝,勞動大人了……”
小隊長看他的眼神都變了,“拿這個考驗我?”
“?”
領頭將兩個錦袋往胖商人身上一推,把早已背的滾瓜爛熟的詞句說出:“我們丘泉郡治下,時刻追隨郡守步伐,當文明有禮丘泉人,官吏間的廉潔建設也抓得緊!念在你是外鄉來的,不通我郡中規矩,這次暫且放過,若下次再犯,便要以行賄論處!”
趙金山懵了。
誰能將金子拒之門外?反正他是推拒不了!
他似懂非懂,但麻溜地將錢袋子揣回懷中,安撫地拍了拍,口中半真半假欽佩:“大人高義,在下自愧弗如啊!”
送上門的錢都不要,又上演這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戲碼,這些官痞都是榆木生的腦袋不成?
趙金山滿臉堆笑:“這事了了,可否放我們繼續通行?”
領頭轉頭,看到的那一串載貨車馬,突然出聲盤問:“你是商人?戶籍是哪的?”
“在下是膠州人士…大人,路引都是全的,您看這……”
領頭大手一揮:“那你還不能走,先到我們丘泉郡歇幾天腳吧!”
胖商人面皮抽抽,他就知道……
這是玩釜底抽薪呢!
他們手上有真家夥,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他萬般無奈也只能驅使商隊到了丘泉郡內。
趙金山咬牙,他這麼多年摸爬滾打也不是吃素的,若真將他逼絕了,那他要去州府上告一告,讓這丘泉郡守也脫層皮!
被俘的山匪手上捆著繩結,一串接一串往裡走,趙金山的車馬就跟在後頭。
他現在才得閑偷眼觀察這丘泉小吏,腰佩大刀,足下有布靴,個個紅光滿面,看著比他們膠州府的刀兵還要神氣!
可膠州是什麼地方,這丘泉郡又是什麼地方,豈可同日而語?
趙金山心中疑竇叢生,面上只是橫肉顫顫,堆出個笑。
在他身後,商隊裡的家奴僕隸不言不語,只悶頭跟著走。鞍馬勞頓,他們負載的貨物只少了不足兩成。主家沒錢賺,自然也就沒他們的好營生。所與人都是簽了契書的,若嫌人多拖累,那隨意棄在道邊,任由生死都是有的。
林子裡漫上霧,兩隊人馬順著黃土道向前,下過雨的土路就成了泥路,濘濕地被連串草鞋馬蹄踏出坑印,黃泥就一腳深一腳淺地扒著腳板,叫人生厭,對這彈丸地界更起三分慍怒。
這一道再全無收獲,那幾尺道邊黃土,就是他們的埋骨地了。
僕從們正如喪考妣時,腳下的路突然開始穩當,原本拖泥帶水的黏膩聲漸漸小了,轉而成了悶悶的鼓點。
驚疑低頭,這是——
黑青色的路面,隱隱見縱橫的鑿痕錯綜,從眼皮底下一直蜿蜒到遠處,一眼望不到頭。
石路,這可是石路!足有三丈寬的路面!
官道上都不曾見過,也只有主家庭院裡才有青石鋪地,是給貴人們用絲屐走的,哪裡會這樣奢侈的露天席地,供車馬踩踏!再看前方丘泉本地的帶刀官兵,一個個倒是習以為常,沒覺得有任何不妥的。
所有僕從面色古怪,忍不住去瞧轎子裡的東家。
趙金山原本坐轎都覺得顛,好容易覺得舒坦些,換了個姿勢準備躺下,這下也聽到耳邊迥異的馬蹄聲,歪著身子眯著眼,撥開竹簾往外一看,這下差點這百來斤連骨帶肉一起滾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