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波裡斯感覺到渾身疼痛,就像全身的骨架在體內打抖一樣,叫人無法安寧。這是由於顛下山路,穿過平原,長時間在馬背上顛簸造成的。在這之前他已經很久沒騎過馬記得最近一次騎馬已經是去年的事情了。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是很難適應這種強體力運動。
波裡斯發覺自己被追蹤,已經是天塊亮的時候。
開始時他只顧沒命地跑,來不及想其他的事情。可當夜晚來臨的時候,暈沉的頭腦已經恢複了冷靜,醒悟到自己又只能孤軍作戰,沒有人可以保護幫助自己了。
伯爵什麼時候會發現自己不見了呢?那時已近中午,如果午餐時見不到自己,伯爵肯定會起疑心的,他會派手下的騎士們搜尋附近的樹林,還會追究蘭吉艾,蘭吉艾會怎麼應付呢?波裡斯很想知道。
梅爾疊洛子爵帶過來的武士們也會參與進來,這件事還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傳到培諾爾城堡去,快馬加鞭趕過去也要半天的時間,留下來的騎士們會發動起來,拼了命地尋找自己。照這樣看來,自己很難徹底逃掉。
應該何去何從?是選擇人煙稀少的地方,還是人口密集的地方?
事實上無論選擇哪個地方,波裡斯甚至沒有辦法考慮,因為他自己所在的地方到底是貝克魯茲還是亞拉松都沒弄清楚,他只能從方向上勉強辨別出東南西北。周圍都是相似的群山和大片大片的綠地。安諾瑪瑞簡直大得出奇,任憑他不分晝夜地拚命奔跑,也擺脫不掉。
因此在發現了追兵的時候,波裡斯反倒坦然了許多,這只是時間的問題。在短短的一天半時間內騎著馬可以跑出去的距離顯然是很有限的。追過來的是兩名騎士,發現了波裡斯之後,開始加快速度奔過來。
清晨時分荒無人煙的原野,翻飛著墨綠色光芒的天空,背後巍峨聳立的山峰,看不到出路的土地……
「哈啊!」
波裡斯的馬已經精疲力盡了。逃亡者和追捕者在茫茫的原野上,迅速的你追我趕。灰色的岩石擋住去路,頃刻劍又被甩到身後。雖然努力地支撐著,但直覺提醒他自己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幸虧梅爾疊洛子爵的馬夠出色,才能撐到現在。
眼前出現了一片盡是荒草枯木的空地,飛濺起的塵土覆蓋在馬蹄上,把馬蹄裹成了灰白色。波裡斯把身體最大限度地貼在馬背上。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正是在按照很久以前哥哥教給他的要領去做,而且做得很好。
不過光是做得好沒什麼成效,如果活不下來的話。在同齡人當中盡管很出色,但與之對決的畢竟是成年人,如果贏不了他們的話,任何客觀的評價只不過是口頭空話。
終於到了真正面對面的時候了。那兩個人已經追到距離他不到十米的地方,波裡斯可以清楚地看到其中一個人手裡握著一把長槍。
恐怕是逃不掉了,除了決一死戰再沒有別的選擇。
在哪裡下馬好呢?此時的波裡斯只能見機行事。猶豫間,成群結隊地在低空縈繞的一群鳥出現在眼前。其中一隻突然以閃電之勢俯沖下來,其餘的緊隨其後,馬上在他的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幾乎在同時一個危險的念頭在他的頭腦中萌發。
一點點,一點點,接近一點,再接近一點。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馬正在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瘋狂地奔跑著,已經近在咫尺了。就這裡吧,不,再靠近一點吧,是不是已經錯過最佳地點了?
「籲!」
波裡斯突然緊緊拉住韁繩,企圖強行調轉馬頭,正在急速奔跑中的馬由於慣性的力量一時無法完全轉過身子來,但波裡斯還是用盡力氣駕馭著,因為不這樣的話前面就是死亡。勉強到最後關頭,馬蹄擦著邊緣停了下來。被踢碎的石頭伴著迴音掉落下去。
「啊!」
一聲短促的悲鳴強有力地撞擊在他的左耳上,連同那撕裂般悽慘的馬叫聲。這一切遠比想象中還要強烈地震撼著波裡斯的心。
他希望能夠?住自己的耳朵,但是手不能松開韁繩。成功了嗎?那兩個家夥都掉下去了嗎?
它的終點是懸崖峭壁,結果其中一個追兵收束不住狂奔的馬,滾下了山崖。
「我要殺了你!」緊隨其後的另外一個追兵在最後關頭艱難地?住了自己的馬。波裡斯的馬因為過於疲勞已經慢了下來,抓住這個機會,敵人呼喊出因為恐懼激發的滿腔憤怒,像一陣疾馳的風殺了過來。眼前是雜木叢,當他試圖再一次扭轉方向的時候,瘋狂的敵人已經迫在眉睫。
他只好跑進雜木叢。這裡雖然不是絕佳的藏身之地,但是阻撓來勢洶洶的敵人還是綽綽有餘的。生死抉擇還是到來了。波裡斯逐漸把速度放慢了下來。然後握著冬霜劍跳下來並就勢在地上翻滾了一圈。馬在繼續往前邁進了幾米之後也停了下來。
「你這個雜種!」
可以清楚地聽見敵人咬牙切齒的怒罵聲,他顯然也跟著下了馬,拔出長劍向波裡斯靠了過來,那種氣勢在波裡斯的心裡形成一股沉重的壓力。那個一直以來守護著自己的哥哥已經不在了,現在他只能靠自己。
波裡斯也拔出了冬霜劍。
「……」
波裡斯強迫自己鎮靜下來,盡管不是眼前這個老練的戰士的對手,剛剛過去的冬天,他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活著的人會越來越堅強,為了繼續生存。不能讓哥哥的遺物蒙受屈辱,即使付出自己的性命。
不,我不會死的!
「哈啊!」
在那個冬天,他的唯一對手是渥拿特。在與他數十、數百次的決鬥當中,波裡斯已經練就了不吝惜自己的身體,敢於作戰的勇氣。他感到自己應該暫且把眼前的敵人當成渥拿特,就像過去一樣。
嗆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