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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山淺青,被灰白的天色壓著,低矮的丘陵也彷彿碩然遼遠了許多。
車輪咯吱咯吱行走在宣府的山道上,這一帶草木還支楞著枯黃,春日於此,還晚著。
裴文德心中焦急。
“載兄,興王不會出什麼事吧,阿照那麼著急要我過去,恐怕……”
蕭載坐在車外策馬,心中卻隱隱發怵,總覺得是京中出了什麼事。
喚雲寄給他的信箋,筆尖顫抖。她定是經歷大慟大悲之事,才會如此手足無措。信上叫他帶裴文德繞開京城往安陸去,半夜便行,莫要告知任何人。
天將明時,他們已經驅車離開了宣府,往南而去。
“嗯。”他只應著一聲。
什麼事能讓喚雲失了心骨。
蕭載心中越加驚惶,執鞭的手一抖。
在朱厚照臨行前,他分明已經算好了藥量配方,理當不會出什麼岔子。何況喚雲也在守著。
但願真的只是興王府有異。
車架悄無聲息南下,載著兩人滿腔心事。
豹房暖意升騰。蕭喚雲夾了兩三炭塊丟入火盆中。一時四下寂靜,只有畢畢剝剝炭塊爆裂的聲音。
朱厚照披衣而坐,靠在軟墊上翻摺子。
蕭喚雲轉頭,只靜靜看著他,不多時便紅了眼圈。
自南郊回來後,他的身體每況愈下。此刻那薄衣似是披在一副骨頭架子上,形銷骨立,整個人瘦的不成樣子。
他臉色蒼白,只有唇角還有些血跡,愈發顯得人憔悴不堪。
“好了,別看了。”蕭喚雲眨眨眼深吸一口氣,輕聲走過去把摺子從她手中抽出,“再歇一會,我去給你端藥來。”
朱厚照順從的點點頭,倒下身去。蕭喚雲再端藥進屋時,他已然睡去。
“姑娘。”隨侍在側的蕭家醫者低聲道:“姑娘,請載爺來吧,皇上這病,我束手無策啊。”
蕭喚雲擱下藥碗,在外屋緩緩坐下。
“我又怎麼不想把兄長叫來。可裴文德還指望著他,就算叫來,皇上也一定會讓他回去的……”
那醫者踟躕,半晌卻給蕭喚雲跪了下來。
“姑娘,是我學藝不精,可再這般下去,姑娘可知道……”
“我知道。”
蕭喚雲轉頭往裡屋看去。
“能撐多久……就撐多久吧。”
總歸他不願做這個皇上,都已經這麼累了,該歇歇了。
能把他心愛之人護好,也算是了卻最後的心願了。
如此昏昏沉沉幾日,朱厚照再次醒來時,只聽著一旁輕輕翻閱紙張的聲音。他嗓中幹燥,輕輕咳了一聲。
那人倒一杯水來,坐到他床邊。
“文德……”朱厚照恍惚,不知呢喃著什麼。可他的手微微一動,卻碰到一絲冰涼。
他睜開眼,蕭喚雲柔聲道:“爺,是我。”
朱厚照看著她腰間那塊玉璧,勾了勾嘴角。